只有陈濯一个人还困在陈道远的话里。 他重新拿起筷子,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低着头,机械地往自己嘴里塞着面条。因为一口气吃得太多,还差点被呛到。 他最喜欢的、父亲做的番茄牛腩面在此刻滋味全无,味同嚼蜡,他艰难地把食物咽下去,一时又有些反胃。 他没让身边的人看出自己的异样,他甚至还冲他们笑了一下: “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好。晚上早点睡啊。” “嗯。” 陈濯拎着书包走向楼梯,等到脱离了苏楠和陈道远的视野范围,他再也忍不住,一路狂奔上楼梯,直冲向卫生间,把刚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他好难受。 胃难受,心脏难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难受。 他在冰凉的地面上坐了很久才缓过劲来,他扶着墙壁和洗手池站起来,接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撑在洗手池边,缓缓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却突然瞥见了他身后挂着的白色浴巾。 有那么一瞬间,白色浴巾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件心口染血的白大褂,一些被陈濯刻意淡忘的事情在此刻一股脑冲进他的身体。 今生和前世的声音重叠,他听见耳边有无数个人重复着同一句话: “孩子才五岁……” “募捐也还差几万块……” “等不及了……” “配型……” “我打算以匿名方式……” 陈濯脑内传来一阵阵尖刺般的剧痛,他用力砸砸自己的头,想让那些声音停下,想让幻觉消失,想让疼痛停止,但没有一点作用。 陈濯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又陷入一片黑暗。 等他再次睁眼,他人还躺在卫生间冰凉坚硬的瓷砖上,他看着天花板上轮廓模糊的冷光灯,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谁、自己又在哪。 他闭了闭眼,等稍微缓过一会儿,他从身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半。 深夜了。 他居然失去意识这么久。 陈濯对于这种突然的幻觉和昏迷并不陌生,但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体会过了,所以这次醒来,只觉得自己格外脆弱疲惫。 他知道这个时间他不该打扰任何人。 但他真的…… 手机放在耳边,在“嘟”声过了很久后才被接通。 电话里的人还睡着,迷迷糊糊地说了声: “喂……” 他的尾音还没落下,通话就突然被截断。 陈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黑屏。 用了一整天,早该没电了。 陈濯叹了口气。 他把没电关机的手机放到耳边,很轻很慢地说完了想说的话: “救救我……” 但他知道,没人会来救他了。 不过没事,他习惯了。 陈濯闭了闭眼睛,又放空般躺了一会儿,才撑着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用冷水洗了把脸。 他捡起地上的书包和手机,走出卫生间,正准备换衣服,下一秒,却突然听见窗户那边传来一道脆响。 像是…… 像是有人用石子在砸窗。 意识到这点,陈濯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立马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窗帘。 纱帘的滑轨发出“哗啦”一身脆响,露出了窗外无际的夜色、被夜色染得深黑的槐树,还有…… 还有树杈上的少年。 夏子澈头发睡得乱糟糟的,他身上还穿着他那滑稽的海绵宝宝睡衣,脚上的拖鞋少了一只,估计是掉了。 看见窗后的陈濯,他才像是松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