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温情似乎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梦醒了,唐婉宁身边的位置仍是空的。不同于在北平睡醒时的空白干净,也不同于在唐宅睡醒时的空洞死寂,落云公馆里的空,让她怅然若失。 楼下传来阵阵清粥的香气,唐婉宁欣喜地冲下楼去,却只见到厨房里站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妇人。见她来了,那人恭恭敬敬地说道:“唐小姐,您醒了。先生嘱咐我把薏米粥一直放在小火上煨着,这样您起来之后就能直接喝上热的。我给您盛一碗?” 唐婉宁勉强地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盛就好。谢谢你的粥,不过我不需要人伺候,你可以离开了。” 杨春华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当即就急出了眼泪,“唐小姐,我是哪里做的不好惹您不高兴了?您告诉我,我改,我一定改。为了看这锅粥,我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这个炉子,您尝一口就知道了,这粥保证鲜甜可口,不会有一点糊味的……” 唐婉宁握住她的手,耐心解释道:“大姐,我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辞退你,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不需要专门有人来伺候我。”说到这里,唐婉宁又想到了从前的自己,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她抿唇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啊,自己也没有刻意去“长大”,可是不知不觉,她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回想起那时的自己,那么傻,却反而过得幸福。要是吴妈在就好了,吴妈看见这个从前要她跟在后面追着喂饭的大小姐,如今什么事都可以自己来,一定笑得合不拢嘴,肯定会当即把手里的活全部放下,兴高采烈地去找母亲分享这件“不得了”的大发现。 可惜,她和母亲都再也看不到自己如今长大的模样了。 杨春华眼见这唐小姐还没说两句话便簌簌地掉眼泪,慌忙伸手帮她擦,长满老茧的双手摩擦得唐婉宁脸疼,她却舍不得让她停下。 杨春华不知所措地说道:“唐小姐,我是下等人,不懂规矩,要是冒犯了您,您千万跟我说,别自个掉眼泪,伤了身子。我虽然笨,但是我能改,您说什么我都能改,千万别赶我走,我家的两个孩子还等着我领了工钱养活他们呢,我不能没了这份工作。您就别哭了,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网开一面行不行?” 唐婉宁的眼泪在她面前几乎是失了禁,她说得越多,唐婉宁哭得越厉害。 等到唐婉宁好不容易止了泪,用手帕擦了擦鼻子,才说道:“你别这么说,大姐,你不是下等人,我们都是平等的,一样的人。我掉眼泪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想到了一些伤心事罢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让你误会了。既然你需要这份工作,那就留在这里吧,你也不用守着我,我自己可以洗衣做饭,我一向都是这样的。这份工给你留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回家陪陪孩子也行。” 杨春华大喜过望,“这怎么好意思,怎么能白拿钱呢!” 唐婉宁点了点头,“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反而自在。我能理解你赚钱养孩子不容易,只要你留意着不要让夏潮生发现你不在就可以,毕竟,是他给你发工钱。” “您可真是活菩萨!那我先回家看看我的两个娃娃醒来没有,等我中午再来帮您做饭,您看行吗?”杨春华请求道。 “可以的。”唐婉宁浅笑,“不必跟我客气,叫我宁宁就好。” 杨春华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屋里现在只剩下唐婉宁。她深吸一口气,朝楼上的书房走去。她不知道究竟是夏潮生对她真的不设防,还是他在跟自己唱空城计,今天书房的门依旧没锁,桌上的文件一目了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密文”二字,下面写的是密查一批即将进入渝州的鸦片,据悉这批鸦片将通过载客火车掩人耳目进入渝州,车次为2661,二月七日由佳川出发,到达时间为二月九日。 唐婉宁又仔细搜了搜,剩下的纸张都是一些关于省财政和市政管理等文件,没有太大的用处,渝州的军力部署也并不在其中。 这一切的安排,似乎都是在专门等着唐婉宁来发现这个情报。 唐婉宁把密文的内容誊抄了下来,便起身离开了落云公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