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嗯。」 「说不定我会大闹会场噢。」 「无所谓。」 「喔?」 「坦率一点,很好。」 「砸坏香檳塔,然后倒在婚宴蛋糕上学婴儿哭泣也可以吗?」秋叶笑着问。 「随你高兴吧。」我耸耸肩:「我会拉你起来。」 「拉不起来的。」 秋叶笑容渐渐缓和了,最后一句话几乎听不清楚--- 「因为我太任性了。」 那是秋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回想,西村的婚宴就像恶梦一样。先是音乐出了错,钢琴一压下去, 什么声音也没有出来,接着我身旁的秋叶站起,笔直地在红毯上前进, 和司仪交谈了几句便接过麦克风。他一身纯白的西服,纤细而俊美,抢尽了风采。 「我得感谢西村学长在学校对我的特别照顾。」秋叶眼底藏着最精緻的感伤, 他一颗一颗开始解白衬衫的扣子。穿着新郎服的西村惊愕不已,面色铁青。 「秋叶!快给我下来!你在做什么!」西村怒吼着。 「虽然你总是一脸厌烦,不愿意听我说话,但祇要一眼,祇要一下子就好了。」 秋叶拿出锋利的短刀,指着胸腹笑了:「这里头,尽是因恋慕而发炎的脏器; 所有你嫌噁心的东西,现在,在这里,我通通清乾净。看你是要践踏还是丢弃, 都已经不要紧了。因为那已经是与我没有关係的东西了。这就是我给你的祝福。」 「住手......住手......」我感到一阵晕眩,驀然站起,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但我知道自己来不及了。 在秋叶与西村重逢的那一刻,就已经来不及了。 早在多年前,西村将秋叶叫到体育仓库,怒骂与拳头淋满秋叶身体的那一刻, 羞辱与怨恨在他血脉里流通的那一刻,毁坏就已经开始了。 刀子扑地一下捅进肚腹,秋叶牙关格格作响,从左至右的缓缓拉出一道裂痕, 像是嘲笑一样的血盆大口。源源不绝的鲜血四溢,礼堂震惊的观眾,静默如服丧。 在抽刀前秋叶的刀锋往上一挑,肠子就像找到出口似地,哗啦地摊落在双腿间。 此起彼落的尖叫声也在这时候响起---几乎要将教堂的玻璃震碎的惨烈声音。 西村吐了,新郎像个最窝囊的失败者一样,发出古怪的呻吟声不停乾呕。 往门口逃窜的宾客踩踏在歪倒的花束上,溅开了一地花瓣。 我跪伏在腥红色的地毯,满脸泪水,彷彿最虔诚的朝圣者,注视眼前的受难像。 秋叶慢慢地,慢慢地坐在司仪椅上,头颅失去力气,歪在胸前。 眼帘微张,他唇角满足地上扬,渐渐溢出一丝血跡。 毕业后,我辞去银饰店的工作,进入一家位于难波、福利不错的药厂当业务, 并与立花店长开始交往。一个一个找上门的对象,都被他以最冰冷的言语回绝, 刺伤了心。就像我所期望的那样---他终于将所有人都推开了。 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搬入二楼,我与店长过着,像是半同居般的生活。 每天仍是会回去照顾堇,祇是耗在立花身上的时间变得更多了。 秋叶的死带给我很大的震撼。 一条年轻的生命,就在眼前用最严酷的方法离开。 他恐怕早就想找一个最佳的机会,将恶梦般痛彻精髓的痛苦返还给他的学长吧。 我经常梦见他。 梦里的他,仍是那副靦腆斯文的样子。看起来过得很好。 比他活着的时候,要精神得多。 我们两个坐在深夜的河畔,他轻轻对我说话。但我怎么也听不清楚他说什么。 最后我祇好读他的唇。 「律有没有看过萤火虫?」秋叶微笑着问。 我摇摇头当作是回答。 秋叶温柔地笑了。他微微张开口--- 一隻又一隻闪烁着光辉的萤火虫,从他的喉咙攀爬而出,形成美丽的光流, 死一般在长草边明灭、流荡。 那真是绝美的幻梦,不像是人世间的景象。 「别在谎言中入迷,」秋叶无声地说:「一旦入迷......」 秋叶秀静的侧影,渐渐在萤光中稀薄、模糊、消逝。 一旦入迷,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我终究没有听到秋叶后面的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