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回安藤家吗?」立花发动车子时,天空缓缓降下了美丽的细雪。 糖粉似的雪,无边无际地漫天散落,落在窗玻璃、行道树枝头,以及柏油路上。 安藤家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巨大而愁沮的棺木,承载了双亲与妹妹的幽灵。 如果再走进那个地方,我想我会没办法回来的。 回到这个充满艰辛、痛苦,却美如幻梦的真实世界。所以我摇了摇头。 「那么,到店里?」立花小心翼翼地问着。 立花有一双形状美好的手。长时间室内工作的缘故,显得日晒不足、妖白如洋瓷。 就是这双手,将贫穷无依的、遭遇抢劫的、伤痕累累的我,从街上拾回,建立连结。 杂揉着温柔与残忍,使我耽溺麻痺在拥抱里,受碾压,凹折,短暂性地忘却一切。 忘却那一个个从我生命中抽离的幽魂,忘却天桥下命运恶戏般的遭难。 同样的一双手,从火场里救起了我---我目光灼灼地注视立花手背上的火伤。 我受过的痛,立花同样也受过了。我不晓得眼前这三十几岁的男人是怎么想的, 面对在自己编造的谎言的幻境中惶惶迷失了方向的、足足小他九岁的男孩子, 是怎样的执着驱使他张开双臂将头发焚烧着火焰的我拥入怀中呢。 秋叶其实警告过我,在梦里。四周尽是深秋衰败灰白的景象。 「别在谎言中入迷,」他无数次地在梦里告诫,伴随着幽冥之火:「一旦入迷......」 后面的话,其实不必说了。 入迷后的酸甜苦咸,都嚐得不要再嚐了。 「想看一看雪景。」我想了一会才开口。于是立花转动方向盘,往山区一路开去。 被纯白覆盖的都市有一种疏离的明亮感,微微的寒气从玻璃窗渗进。 就这么躺在雪地里一定很舒服吧。我想。灵魂也能渐渐变得洁净也说不定。 半山腰有木造平台,我下了车,坐在长椅上任由那些破碎的雪花覆盖前额的头发。 立花为我披上一件外套,然后他打火,靠着围栏,很珍惜似地吸着黑色的菸捲。 秋季的枯林慢慢从褐黑转为莹白。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天空的枝枒,闪着冷冷的光辉。 呼吸着重获自由的、孤独的空气,我微微收放着指节。手里空荡荡的。 曾经拥有过的家人再没有一个存活。藉以激励自己撑持下去的堇,也离开了人世。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晓得什么叫「为自己而活」。现在得重新习惯才行。 这让我困惑,也让我害怕。 好冷啊。我喃喃自语。 实在太冷了。 上车之后我仍是发着抖,睫毛结着冰晶。在立花靠过来吻我眉眼, 温柔地将我搂入怀里的时候,感到一阵畏冷瑟缩。 联络房屋仲介将安藤家卖出,合约成立的那一天,我也停止了终夜轮回的噩梦。 就像是把梦的要素从生活中吋吋剥离似的,不需依赖药物,每晚熟睡到天明。 秋叶也不曾在梦境里出现过。 那条美若幻梦的河流,无边无际瀰漫逸散的萤火, 早逝男孩百合花般魅白的侧脸,双亲与挚爱妹妹的骨骸,都不曾再回来过。 我在市中心附近租了一间适合单身族的套房,找了新工作,开始过着规律的生活。 彰秀时常带着啤酒、小菜与几个女同事来访,一伙人聊着职场的甘苦谈, 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为套房添了许多热闹的气息。三年过去了,接着是五年六年。 我总算活得比较人模人样。 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