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的千柳镇淡雅的像是一幅山水画卷,家家户户日夜不断飘摇直上的青烟让空气也染了淡淡的药香。 三天前在闻人药庐所在的街角边,我的药庐开业了。没有惹眼的招牌,没有揽客的游说者,偏僻的药庐前门可罗雀。这家小药庐在这座被称为药都的城镇中像悄然开放的一朵野花,瞬间被繁花似锦所淹没。 我拿出算盘啪啪啪的计算着出支进账,在这么冷清下去我就要入不敷出啦,斜眼瞄一眼正将袖口挽起来,轮着斧头劈柴的渡鸦,这家伙简直太能吃了。 抓了一把粟米喂给门前的麻雀,我将药庐的门关上,我伸了伸坐了一天酸痛的腰背,我转头叉着腰朝向院子里的渡鸦嚷道:“水缸的水满上了吗,桌上的药磨了好了吗,柴火劈了完了吗!”气势像极了黑心的劳工头。 渡鸦看我叫他,乐滋滋的扔下斧头扑过来,我一把挡住他汗津津的身子,把铲子放进他的手里,“跟我出去一趟。” 拉着渡鸦一路向城北走,街边是收拾店铺准备打烊药庐和商店,孩子拽着妈妈的衣裙要那甜津津的冰糖葫芦,老妪走出街角招呼劳累一天归家的儿子吃饭,明明是最常见的景象,我却看得入迷。 一路向北,除了城门左手的山坡上是一片坟冢墓地,大黑乖乖的任我拉着行走在苍茫一片的坟地中,没有多问一句。 最终我在半山腰停下了脚步,这里风景独好,可以看到整个千柳镇,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日升暮合,风舒云卷。 “这里怎么样?”我问。 “很漂亮。”渡鸦回答。 “庄伯会喜欢的对吗?”我反问。 渡鸦不解:“庄伯是谁?” 从他的手中接过铲子,我开始一下一下的挖土,“庄语云他啊,是一个很好的老爷爷,会弹很好听的曲子,对我像是家人一样掏心掏肺。他死了,死在了船上,没有人给他收尸,连祖坟因为我的连带关系也被刨了。” “好人应该有好报。”渡鸦盯着我手中的铲子,看我挖的费力,不得要领,便想接过我手中的铲子。 我摇摇头:“这个衣冠冢必须由我来亲自挖。”一下一下我挖的费力,手掌火辣辣疼,“好人是应该有好报的……” 回忆里的那个老好人,总是坐在落花的院子里执着琴,有绕梁的音乐随着那落英的花瓣翩飞,指尖苍色凝绝的音符将生命中的那些故事都变成了音律辗转,总能勾起人旧日的回忆。从授课到随我走入那趟浑水,从阻拦莫青舲到最后为我拼死一搏。 他说:“此一去,失败人头落地;成功万人唾弃。” 他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公子要知道爱惜自己!” 他说:“可是我怕,我怕有一天公子再也不会流泪,那个时候就是心死了……” 他说:“我同意了,咱们救那个孩子。” 他说:“你自由了!” 那个与我一起步步为营,同进退的老人以他的智慧指导着我的每一步,若是没有他,我定然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在那个预谋已久的夜晚,他抱住了那个发狂了的孩子,就像是之前的那些日夜他抱住了我一样,枯柴一样的身体紧紧地沉重的压在那孩子身上,他对我宣布我是自由的。 我没有看到他最后的结局,那个前半生荣光后半生却不容于世的老人,连尸骸都没有被保留下来,大概那江岸边滔滔的水浪便是他的归宿,而纪念他的人大概也只有只剩不到三个月寿命的我了吧。 将我那个不大的衣冠冢挖好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于空,月华撒过这片空旷的,暗影重重的山地,我觉得四肢发冷。自从两度逃亡落水淋雨后,这个身子已经越发畏寒。 我虔诚的在没有名字的衣冠冢前跪拜,由于生前后事种种我竟连连一个名字都无法让他留给后人,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跌落在新翻的黄土地上。 若是有来生,但愿庄伯可以避开这宫中的勾心斗角,做一个闲云野鹤的琴师,倚山弹风月,听水奏霓裳。 “惊蝶……”渡鸦将四肢冰冷的我从地上扶起来,“回家吧,你累了。” 我点点头,抹掉脸上的泪痕,“渡鸦饿了吧?咱们回家吃饭。” 我的声音还未落,我的余光飘到边上的一座新坟,瞬间我倒吸一口气,吓得面如土色。 就在离我们不到十步的一座新坟上,半圆形的土包正在悄悄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坟冢中破土而出。 “渡鸦……”我压了极低的声音,去叫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手掌中的血泡早就磨破了,疼痛瞬间让我清醒了一下,拉着不知恐惧的渡鸦缓缓后退躲在另一个坟丘后面。 渡鸦看着那起伏的坟冢奇怪却不知道害怕,就着月光捉住我受伤的手细细观察。 我可没有他那单纯的心思,我的注意力全在那个异动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