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醒在一座屋顶揭了半片的破庙里,连头都不消抬,便能毫不费力,将雨后清爽的晴空望入眼中。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躺在一个蛛网处处、满地湿泥杂草,像是被人遗弃的寂寞场域中。此处的安静空寂,除了几隻可能因飢饿而窜上网络,意图觅食的蜘蛛,要不是他还能确认自己的口鼻正在呼吸,身体还有温度,躺在湿草堆上的他真要错觉的以为这座破庙名叫做阎王殿,而他,正是命丧黄泉的一具死尸,一条游魂。 当然,除了出于对自身的生命脉动与週遭事物的存在仍有感知外,正毫不客气,趴伏在他胸膛上均匀呼吸的一副陌生躯体,更加强了他肯定自己尚在人世的事实。若非如此,他大概要将鬼其实也是有呼吸、心跳,以及体温的这种印象植入他此刻仍混乱不清的脑子里。 离散的思绪如烟如絮地往他脑子里回拢:现在是什么时辰?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在这里睡了多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为何会以这种满身伤痛的凄惨模样躺在此处?唔……隐然间窜入他鼻息中,那股血腥与混合着被雨水洗刷过的淡淡青草香,真是种奇妙而衝突的气味,不断地在轻轻敲触着他的各种感官。然而,仅管身上各种知能都在以极缓慢的速度甦醒,可肿胀发疼,无法稳定运作的脑子却仍旧不能帮助他寻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感受着自破庙屋顶上一滴滴顺势摔落在肌肤上的雨后残凉,他又再躺了半晌,才渐渐凝聚起心神,决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再僵躺原处,动也不动。 他该要有所作为,弄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明白自己身处的状况;他得将浑身湿透的衣装换下,免得已全身伤痛的躯体再染风寒,更添恶疾。 再者,他饿了,他得赶紧看看附近是否有店家可以买食,或是有任何可以随手取得的食物来祭祭他锣鼓急敲的五脏庙。 而在饱食之后,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得去弄明白…… 他勉力挣扎,试图在全身剧烈疼痛与痠麻乏力之下坐起身子。可好不容易在他以手为柱、撑起上半身的瞬间却耳闻一声轻嚀,让他不得不立即停止动作,为的,只是怕惊醒正在他胸前昏睡,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意图的陌生人。 肘撑之势弹指僵立,硬是花去他本就所剩无多的力气,直教已饿得发昏的他不自觉地发起脾气来。 「……我又不认识你,为何要为了你一顿好睡累坏我自己?」 饿得怒火攻心,这回他再不管若是自己猛然起身,压在他身上的陌生人会否因这突来的举动摔得灰头土脸。深深吸了口气,下一瞬,他再不迟疑,弹身坐起,同瞬间,一声因扑地吃痛而发出的哀嚎声也自他右侧闷闷地传进他耳中…… 「疼……」 豁足力,将腰背打直坐定,他侧转过脸,探视那个被他震落在地的陌生人。 「……喂……还好吧你?」醒后第一次开口所发出的话声还真是粗嘎的难听,连他自己都不免为此感到很是羞赧。 而被他摔倒在地的陌生人察觉到身边竟有人在,陡然间像是被天雷劈脑般,惊吓的想挺身坐起。但不知是猝然间用力太过还是力有未逮,才见他上一秒挺身而起,下一秒却再次侧身扑倒,禁不住满口低声喊痛。 见状,为免这不知在惊怕什么的陌生人再被吓到,无力出手相扶的他索性静下心来,定身不动,等这陌生人稳定心神再做打算。 总算在他默数到三十三之数时,与他一样浑身脏污的陌生人终于双肘贴地,将他那张沾满灰尘的脸半抬了起来。陌生人眉眼轻挑,转首望向挺身坐定的他,充满戒备的眼在沾覆着尘埃的脸上特显晶亮,仅管是在凌乱狼狈的状态下,却也能让人感受出他灵动的心思。 只是……这陌生人眼神不善啊! 悄悄地,双肘撑地的陌生人像隻猫般微微弓起背脊,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除了防备,似乎更有主动攻击之意。但不知此刻他脑中在想什么,只见他动也不动,僵持原地,与他大眼瞪小眼的对望了半天,却又没有做出任何真正伤人之举。 好半晌,到底是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忍受不住这种僵持的局面,先行啟齿道:「你是谁,为何会坐……会趴在我身上?」虽然面前的陌生人一张脸被泥尘弄得看不清真面目,但仔细打量,他粗估他至多应该是个不超过二十岁的小子。 满脸脏污的陌生小子冷眉冷眼的盯视着他,抿着唇,沉默了老半天,才吃力且迟缓地翻起身来,与他对面相坐,瞪着他冷腔冷调应道: 「……你要杀我吗?」话语间,那脏小子定神粗略回想一番,总算想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荒凉破庙里──与身边的他一起。 没预料听到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