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中都后,便知道了将军接下来的布置。 夫人在平江府时,为运粮的方案,夙兴夜寐,其中许多辛苦,他都看在眼里。 如今说弃就弃,心血全废。换位思考,若是他自己遭遇如此情况,心里也会因不平而闷堵。 但夫人毕竟是将军的内眷,自己也不是当初的小厮。 他若要开口说和,必须征求将军的同意。 “紫瑛姐姐,多谢抬爱。只是你所嘱托之事,我原原本本地通报将军。”元宝坦诚相告。他对着紫瑛,仍然用旧日的称呼。 紫瑛一听,这怎么行? 她只是想探探口风,若让元宝全告诉了将军,不仅自己卖了自己,连夫人也卖了。 唯有自我安慰,元宝好歹还告诉她了,若应下她的请求,却直接跟将军说,可真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她便强笑道:“金将军折煞奴婢了。若此事不成,那便不麻烦将军了,求将军千万莫将今日的请托说出去。” 元宝:“自然。” 紫瑛:“真是麻烦将军白跑一趟,那我先回去了?” 元宝正要回礼道别,却被斜插进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回去做什么?”竟是齐朔! 紫瑛本将元宝约在将军府花园后的的一处角门,想着此处僻静,除清晨往府里送货的牛车,鲜有人至。 却从不曾想过会碰上将军! 也不知她与元宝的对话,将军听到了多少。 紫瑛顾不得深想,对着齐朔低头便拜:“将军恕罪,奴婢知错。” “何错之有?” 齐朔嗤笑。 脸上温和的面具碎了个干净。 “错……错在……”紫瑛全身都在发抖。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将军,威势骇人,使她不由得两股战战。 还好紫瑛低着头,一眼也不敢多看。若叫她看见齐朔此时眼里睥睨众生的戾气,说不准要吓得软倒过去。 “将军……”元宝本还想上前解围。 齐朔面无表情地瞥向他。 “属下失言。”元宝也低下了头。 “好了。向你的好夫人说去吧。她来了。”齐朔不耐烦地看向紫瑛的背后。 顺着他的视线,韶声当真从院中追来了。 她早晨见紫瑛状态有些不对,从观云口中套了许久的话,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一得到消息,便往此处来了。 她走得很快,到了无人处,想着也无需注意仪态,甚至提起裙子开始小跑。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小小地扬起,脸颊跑得红扑扑。 只是见着不远处的齐朔,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夫人怎么不跑了?”齐朔两三步便走到韶声面前,抱着手臂,冷冷地问。 韶声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想通了?” 韶声猛然抬眼,眼底涌上不可思议,脱口而出:“我当年真不该救你!” 齐朔又嗤笑,看上去毫不受她影响:“他们不死,天下却再无余田来种粮,养活他们嗷嗷待哺的嘴。难道又要他们杀将起来,再壮大势力,将我推翻去?人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 彻底不再装成元贞公子了。 将他从来都隐藏着的,懒得瞧庸人一眼的真正心思,全然地表现在了脸上。 他这副样子,韶声只在旧日的小院里见过。 一时竟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元宝见不得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大概知晓了他们在争执些什么,便急忙赶来圆场:“夫人,将军这么做,是有苦衷的。南朝如今民不聊生,现在还安稳活着的人,都是靠吸人血才能维持如今的生活。夫人忧心的无辜百姓,早被他们害死了。将军此举,正是为无辜枉死的苦命人报仇,是为民除害。” 韶声却不买账,她盯着齐朔的眼睛:“为民除害?半个平江府的田地都给方必行占去,这时怎么不为民除害了?” “你想听什么?”齐朔迎上她的目光。 “金晖,你带着人先下去。”话虽说给元宝听,但他与韶声对峙的意图却分毫不让。 良久。 齐朔眯起眼睛,目送元宝等一干人远去的背影,又开了口: “方必行可有让人活不下去?既没有,与我何干?便是日后平战止戈,天下之人又多了起来,方必行之流行事肆意,真叫人都活不下去,又与我何干?到那时,我早已成一抔黄土。” 声音淡漠,正如他此时的表情。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