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靠海的小镇买了间小房子,奶奶去世后,他就决定一个人住在那里,在听得见海潮声的地方度过馀生。 虽然不用出去工作,但爷爷也不是无所事事,他每天都在家里专注的写东西,当我去看他,他总是坐在窗口边的书桌前,用特别订製的钢笔,特别订製的信纸认真书写着。 他不是要写信给朋友或者亲人,而是在写故事,但那些故事都是他要给别人的。 更正确地说,是写给委託者的。 爷爷离家前,我从不知道他会写故事。他不是作家,家人也不曾见他写过什么文章,直到他开始独居,我才发现他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我来说,爷爷写故事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稀奇的是,几乎每天都会有人上门来找他,请他为他们写一个故事。 那些人形形色色:老人、小孩、穷人、有钱人。从社会最底层到最顶端的人,都可以是爷爷的顾客。但他总是收少少的钱,然后在每个清晨用那笔微薄酬劳买一些吐司,在港口餵餵小鸟,过着无欲简单的生活。 爷爷搬到海边的一年后,我就与妻子离婚,因为不想面对家人及朋友的关切,我每天都会来爷爷这里,除了转移注意力,也顺便看看那些上门买故事的人。 经由口耳相传,越来越多人知道爷爷写的故事具有种神奇的力量。 不是他写出来得作品有多么杰出完美,而是他亲手写出来的每个故事,都会如实应验在现实生活里。 每次看到有人痛哭流涕来跟爷爷道谢,说爷爷的故事让他们重获新生,得到幸福,人生终于有了意义,我总是不以为然,就算我天天在爷爷这儿帮忙,但对于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我始终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我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也不相信所谓的奇蹟。当爷爷有次听到我这番不经意说出口的真心话,先是很慈祥地看着我,再深深微笑,没有说话。 某个午后,家里来了一位我意想不到的客人。 一名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坐在轮椅上被一位中年女子缓缓推进屋里。 老奶奶始终瞇起的双眼看起来就像是在微笑。散发温暖气质的她,是爷爷目前为止的客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位。 爷爷坐在他写作的籐椅上,与老奶奶相对,以平常的作法,爷爷会先聆听客人过去的故事,等客人回去之后再开始为对方写「未来」的故事。 我站在爷爷身旁,心里除了好奇也有质疑,这位看起来已经八、九十岁,感觉来日不多的老奶奶,究竟还会想跟爷爷买什么故事。 结果在她和爷爷交谈的过程中,我惊讶发现,这位老奶奶是个「没有故事」的人。 这位老奶奶自小就罹患一种奇怪的病,她的记忆只能保存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过后,她那七天的记忆就会全部消失,一点也不剩。 老奶奶的家人由于不放心她,几乎不让她踏出家门,因此她这一生可说都是在家人的保护下度过的。老奶奶说,也许她曾出去旅行过,也曾谈恋爱过,但那些全没办法留在她的记忆中,无论是美好或痛苦的回忆,只要一过七天,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半点痕跡。 老奶奶小时生活贫困,目不识丁,家人为了不让她感到痛苦,因此从不让她接受任何外来讯息,也不教她任何能保存记忆的方式,比如录影录音,或者是写日记,让她对于自己的事,就只有一片空白。 如今她白发苍苍,已经九十几岁,病痛缠身,就算现在就此倒下不醒,也一点都不奇怪。 今天是星期二,一週的第二天,就在昨天,照顾老奶奶的帮佣告诉她爷爷的事,因此她今天特地来拜访爷爷,希望爷爷写的故事,能够为她那随时都会消逝的生命,带来不一样的奇蹟。 我听着这只在小说电影里才有可能发生的事,不禁开始怀疑起这位老奶奶根本已经老糊涂,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而带她来的女帮佣,却始终认真地对我们用力点头,表示老奶奶说的都是事实。 爷爷专注听完老奶奶的故事后,便客气允诺会为老奶奶写故事,老奶奶高兴地向爷爷言谢,便带着喜悦的笑容离去了。 我好奇问爷爷打算怎么处理这棘手的案例,他一语不发,从书桌前拿起平常写故事的钢笔跟信纸,把它们递到我眼前。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