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懦外表下有苇草般的韧性,真是出人意料又合情合理。 “可还合口?”他早就放下了筷子,只时不时举杯饮一口冰凉酸甜的葡萄汁。 阿厘努力加速咽下口中的菜,赶紧答道:“好吃极了!多谢世子款待!” 太好吃了,在狱里饿肚子的时候她甚至还期待过断头饭,现下报复性进食吃的肚子都圆鼓鼓的了。 周琮勾起唇角,又道:“安昌侯府既无,以后无需再唤我世子。” 阿厘闻言停下咀嚼,抬起眼睫悄悄看过去,他一派沉静,并无伤心之意。 “那……奴婢唤您大人。”阿厘唇上带着油光,小声道。 “也可。你并非我的奴婢,私下你我相称便好。” “是,奴婢…我知道了。”阿厘放下筷子,两手在桌下握紧,长睫不安地扇动,不敢直视他,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周琮心有预感:“嗯?” “世…大人能否帮我留意一下抓起来的仆从中有无名叫‘阿义’的。” 又慌忙补充道:“他于我有恩,所以……”许是晓得自己再提要求有些得寸进尺,阿厘音量越来越小。 “我了解,周克馑走后都是阿义照顾你,我已派人打听过,他上了通缉,至今未有消息。” 周琮平静地接了她的话。 “哦……原来是这样。”阿厘一边为阿义欣喜,一边又为周琮说起周克馑赧然。 她是周克馑的女人,在他死生不明之际,一心满足腹欲,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敢开口让琮世子帮他。 她似乎没有那样的能力,也没有那样的勇气。 阿厘默然垂下头,等侍者端了洗漱茶来后,安静地比照周琮的动作,照猫画虎净了口,两人均没再开口。 北地那么大,她要是寄信的话往哪里寄呢? 若被旁人看见,追查起来会不会连累世子? 若是她去找周克馑呢? 可是这么多天下来,军中应该也知道消息了,他被羁押了怎么救他呢? 阿厘垂首,看着自己簇新的鞋面,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久,阿厘试探地道:“此番未波及到您,真是太好了。” 她是他一眼就能看穿的深浅,纵使难知她这话有几分真意,周琮还是由着她的意愿说下去:“圣上开恩,侥幸得免。” 阿厘又问道:“那侯爷如此…您会难过吗?” 周琮形状漂亮的眼清亮如许,淡淡的看着她,让她觉出一种难言的压迫之感。 她紧张地轻咬下唇,知道自己此番发问已是逾矩,但她实在没别的主意了。 “不知道。”出人意料的,周琮回答了她,似乎是敷衍之语,可阿厘却莫名地觉得这就是他此刻真实的感受。 外边雷声殷殷,竹林霎霎,他起身行到窗前,窗木迸湿,屋檐水珠连绵。 “若是以前,大抵会觉得痛快。”周瑾安为了巴结先皇和秦昇,疏远构陷奚家,冷落母亲,令她心生郁结,不愿求生。 周瑾安也未曾对他尽过为父之责,当年几番瞧见他对周克馑的爱护模样,待自己却如同陌路,何有不恨。 这么多年,不解、不平、不忿有过无数次,可当他心智渐渐成熟,才懂得,父母子女缘分天生而已,强求自扰。 抛开父亲这个身份,周瑾安只是无一处令他敬服的庸人而已。 “如今,不清楚。” 他对他的期待已然所剩无几,对他承受报应也没多少快感。 可得知他临刑想见一面,却还是在意的。 外头夜雨有声,周琮临窗而立,任心绪发散。 阿厘后话藏在喉中,张了张嘴,难以开口。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