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起小雨了。 近几年台北不常下雨,比起动輒限水的南部还算好一点。渐渐枯涸的台湾不论做什么都像在绕圈子。 范铭尹确信张茜会哭一整晚。 抱着枕头,不愿让任何人看见那张哭花的脸,只有范铭尹可以看,可以拥抱这样子的她。 但不会是今晚,不会是。 以后也不会再是。 他推开装有铃鐺的玻璃门,玄关灯暗着,他脱掉湿淋淋的鞋子,听到前面传来细细悦耳的声音。 「小一你回来啦。」 「对,青姊已经走了?」 「晚上有什么事吧,她换上黑色礼服先走了,是细肩带那件。」michael见着他衬衫上都是水渍惊呼:「没带伞吗?」 「反正公司有。」 「辛苦了,今天拍真久喔,你下午有去医院吗?」 范铭尹摇摇头。「拍完才去。」 「这样啊……你妈妈的手术顺利吗?」 「手术没问题,其实是我女朋友,妈妈只是对青姊的说法。」 「她应该没有很生气吧。」 「分手的话算不算很生气?」 michael睁大嘴,作了眼睛上翻的鬼脸。 「所以我说女人太计较时机了,不管怎样你最后还是去了,虽然是慢了点,不过慢总比没行动好。青姊今天一来就说阿蛋打电话跟她抱怨,说你完全没跟她讲好,也不知道集合时间、要出几个人。」 「放屁,我昨晚就跟阿蛋连络,时间、地点都告知她,她也说会出三个人。」 「青姊就在抱怨阿蛋没有诚信,说以后会尽量减少找她合作。」 「就这样,青姊抱怨完就没了?」 michael摆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你也知道青姊,虽然我想陪你去喝酒,不过真是没办法。对了,青姊有说明天让你休假,所以我想――」michael上下打量他,「小一你打卡回家休息吧,总之先去洗顿热水澡。」 「这是命令还是……」 「不,只是好友的建议。」michael笑说。 「还没发完后天的通告吗?剩下多少。」范铭尹走到michael的办公桌翻看名单,没圈起来的部分大概剩三分之一。「这张给我,一起完成赶快下班。」 「小一!」michael发出娇嗲声。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终于把名单全部打遍。关掉音响,拔掉插头电源,倒掉公司的垃圾,锁好玻璃门撑伞走去捷运站。 「不喝一杯吗?」mcihael问。 「太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吧,虽然我不用,」范铭尹故意说这些闹他,果然michael又扮了鬼脸,「心情在拨打电话中平静下来了,真是好用,以毒攻毒。」 「我明天在传简讯给你,好好休息耶。」 然而,范铭尹总有这样的感觉,无论休息多久都起不了作用,一条绳索紧勒着他的脖子,夜晚时多少会松开一些,到了白天又像有人从背后拉紧。 拖着疲惫身子回到家,换掉溼衣洗了个澡,开了啤酒没开灯,盯着黯沉的电视萤幕,只有外头苍白的水银灯微弱照射,黑森林深处的弧状萤幕映照出他一手拿着啤酒罐的身影。『没什么好看的,你想看见什么。』范铭尹喝了半罐放回冰箱,穿上大衣一手抓着安全帽走出去。 这台二手野狼在冬天如果不热车,很快就会熄火,然而现在是半夜一点,他不想要吵醒整条旧公寓的邻居。范铭尹推着野狼来到主要干道,踩一下,咚、咚,踩了十几下才发出噗噗声音。范铭尹点了根菸等车热,如果大学同学看到这样的他应该会傻住吧,他那时候几乎是菸酒不沾。 今天他会抽掉半包菸。 酒也喝掉半罐。 全部的东西都只剩一半。 不过他还是戴全罩式安全帽而不是半罩式西瓜皮,风太冷了。 半压离合器,左踩档桿,右手催油门。然后两档、三档、四档、五档,风刺进耳朵,把胸口一刀一刀挖开,冻住了血液与指尖。 和张茜相遇是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