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就要把我推到泥浆里面一样,」阿程比手画脚的回忆,「所以我只好随便找一个理由啊!反正你把我当白痴,我随便讲个白痴理由,你就会觉得我更白痴,就可以打发过去啦!」 这傢伙没对他用心机──放屁,他收回前言。 但……倒也没有发怒的感觉。 两人又走了一阵子,他再度开口。 「所以你翘课就为了找眼镜?」 「没有啊,一下子而已。」 「你怎么捞的?」 「用畚箕囉,大概五六下就挖到了,也不怕踩到。」 有洞的畚箕可以把泥浆滤过,把眼镜筛出来……他当时没想到,这傢伙的确有点小聪明。 「欸,我认真说喔。」阿程突然转过头来,正色对他说道,「暑假结束后,如果我们同班,我罩你。」 他扯动嘴角微笑,没有放心上。 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鑣时,阿程丢给他一颗小东西。 「给你!我月底剩最后一颗!」 他接住,摊开手掌心,打开那东西的蜂蜡纸包装。 在夕阳馀暉下,手里的小东西闪闪发亮,他常看到那傢伙吃,他小时候也吃过,幸姊偶尔会买给他吃的。 他将麦芽糖放进嘴里,浓浓的甜香在舌尖漫开,縈绕鼻腔。 ※※※※ 阿程那傢伙总是有神奇的野性直觉,虽然他都将这直觉浪费在日常琐碎事上──没错,五年级,他们第一次同班了。 当然,包括那个灵活的胖子。 但他其实已经不再那么容易被欺负,他长肉了,纤瘦的四肢开始有了肌肉线条,体适能课也跟得上班级水准,教练不再对他皱眉或要求加课。 胖子同学还是喜欢对人动手动脚,但他已经学会闪避,摸清楚他们的行为模式,在他们准备对他发难时,儘量待在人多的地方,或教师办公室附近。 ……又或许,可能真的因为阿程跟他走很近的关係,那些人不敢动他。 没人知道为什么张家阿程,那个人缘超好的帅小子要跟他当朋友──隔壁班的女同学甚至在告白被拒后,气愤难平的放话谣传阿程是同性恋,跟他走一起是因为喜欢他之类的云云…… 呵,真好笑。 他非常确定那傢伙不是同性恋,因为他老是盯着女游泳教练的胸部看,放学回家的路上还会流连忘返一番…… 他们六年级也同班,七年级也同班,不知不觉间,幸姊的作息已经跟他错开,她提前申请去了医研所学校,偶尔才会回家,父亲总是跟着部队在外头奔走,而左幸的父亲,那个总是尽可能对他好的叔叔,在某年春天替病人看诊时,染上了突如其来的流感,一个大意就走了。 他们搬到了比较小间的公寓,这才发现,父亲的同事老张,就是阿程的舅舅。 「哇!你怎么不早讲?!」阿程惊喜道。 「全天下姓张的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他微笑反问。 八年级、九年级,开始有密集的定向测验、面试、志愿调查等等活动,他放弃医研,决定跟阿程一起进部队──那个死胖子依然是个灵活的胖子,也选了部队。 「安啦!」那傢伙亮着他整齐漂亮的一口白牙,依然是那句话,「我罩你!」 十年级,胖子死性不改,仍会趁阿程不在的时候找他麻烦,但他已能不带伤的全身而退。 他以为生活就是这样了。 有个朋友、有未来路上的同伴、有个安定的栖身之所、有三不五时可以排遣无聊的馀兴节目……直到某天,主任走进训练场,请教练喊他出去。 听完主任的告知,他木然收下单子,和抚卹的问候。 父亲出了意外,感染了。 张爹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不得不送他上路。 有疫苗,还是不够呢……他当时,只是这样想着,然后恍神的回到更衣室,坐在那儿发呆。 「喂!听说你死老爸喔?」 是那个胖子,他抖着肥肉,和两三个狐群狗党走了进来。 「你不是南部上来的吗?死老爸的台语你会讲吗?」那死胖子弯下腰,用力拍他的背,「就是『靠北』啊──哈哈哈哈!你现在真的是名符其实的靠北耶!怎样?要不要哭一声来听听?四眼田鸡的爸爸应该要叫什么?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