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的周耕仁尚未察觉他身在梦中。 漆黑的祠堂里只有一盏白烛悽惨地摇曳着孤单的火光,周耕仁才一脚跨入祠堂,便看见本该放着收纳纸钱柜子的那处空无一物,唯有一名凭空出现的妇人正哀声低泣。 他才想看看那名妇人是谁,便见原本摆在正中央的牌位全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刻着令他看不清文字的木牌子。 「你……你是谁?」 周耕仁就算再怎么不甘愿,他也控制不住自己趋向前关切,而妇人并未理会他,只喃喃地重复念着几个字。周耕仁有些好奇,也终于忍不住凑向前去侧耳倾听,却在听清声音前率先发现了那名妇人似乎是自己那年轻了许多的老母。 「么儿,我的么儿……」 瞧着年轻的周老太太怀中抱着襁褓,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而这时周耕仁也终于能够听清楚她口中破碎的词句,令他背脊感到有一股寒气直往脑顶窜── 「你们怎么可以抢走我的么儿?那兽仙不过是畜牲,就算成了精怪也不该吃我的孩儿!」妇人紧抱着怀中的襁褓,瘦弱的身子一颤一颤的,让人觉得她彷彿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周耕仁听着妇人口中的「么儿」,以为她说的是自己,他的胸口涌溢出细细密密的疼痛,彷彿蛛网一般向四方慢慢扩展爬出。 在他紧揪起自己胸口的衣物感受着疼痛而无法作声之时,从她背后有数名壮丁涌入祠堂并开始与妇人拉扯,而这时的周耕仁竟彷彿一瞬间被抽离当场,只能以「站」在半空中的角度看着妇人护卫着自己怀中的婴孩。 「么儿!我的么儿──」 妇人的力气终究不敌,她被粗鲁地推倒在地,隻手伸得老长、恰到好处地扯在抱走她婴孩的男人裤脚,让男人狠狠地摔了一跤,男人这时彷彿死人、再也没了动静,而在襁褓中的婴孩滚了出来,竟没有生命的鲜活与柔软,反倒是发出了「硿硿」的鸣响。 妇人的悽惻的悲鸣似乎止于这瞬,而此时周耕仁被迫盯着婴孩的脸看,却发现那婴孩哪是一般的婴孩?而是他老母疯癲时总会抱着的那木婴! 那木婴似乎与他对上了眼,原本并无生息存活的木雕身体竟开始长出兽毛来,连他那被雕刻得粗糙的脸孔也似乎生动起来。 恍惚间,周耕仁甚至觉得那婴孩朝自己招手眨眼,说着「么儿来呀!」、「么儿来呀!」 周耕仁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也就在惊恐达到极致的那刻,他终于破开这令人恐惧又厌憎的梦境,回到了漆黑一片的现实中。 外头的月亮还掛在半边天,他一身冷汗直流,直到逐渐平復情绪以后方才有心思回忆起不堪回忆的梦境内容。 周耕仁不是不曾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过,然而当他如此安慰自己时,却在伸手摸了摸床边柜上的八卦桃牌与佛牌并发现两者烫得令他反射性地缩手才确认自己梦境所见恐怕有一定的真实性在。 梦里头的妇人──他那年轻许多的老母──与男丁们争抢不回手中婴孩后的绝望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而她口中一声又一声念叨着悽惻的「么儿」亦是不断在自己耳边回盪。 对于梦里头所见究竟是否为恶梦的这件事,周耕仁在好不容易拖磨到天亮后就想要找老庙公问个明白,却在匆匆套上外衫准备出门时看见周家的佣人们从外头扛进了一头头被绑了红绳彩带的家猪进来。 啊,是了,周佑安结婚的日子就在明天! 绑了红绳的家猪凄厉地叫着,莫名让他想起了梦中妇人悽惨的呼唤声──但若要细想,周耕仁更觉得那待宰的猪是自己! 他不过是去了一趟兽仙祠,怎么就被那畜……那兽仙盯上了?是不信兽仙还是不敬兽仙的缘故?但再怎么说他提的两隻白煮鸡都没了,至于这样吓唬他吗?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忽地想到梦里老母表现的模样,虽则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于是转念一想,也就决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