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墓碑间,最后在其中一个角落停下。 纪月弯下腰,把花放在墓碑前,硕大的花束瞬间遮掉了墓碑的下半部分,就像人离开人世后,最终只会留下一个名字。 黑白的照片下,刻着主人的名字--纪婉清。一阵风吹来,吹开花束的包装纸,露出墓碑角落上的小字--外孙女?纪月?婿?粱辀。 纪月开口说了来这后的第一句话,“外婆,我来看你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宋霁辉侧过头看她,她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眼眶有点泛红,他知道她在拼命忍耐着情绪。她说完话后,宋霁辉跟着她,在墓碑前鞠了叁个躬。 “纪月。”他唤她。 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好像只要一个对视,情绪就会全部暴露。 宋霁辉伸手勾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抚摸了两下,纪月这才微微侧身,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口,“我去外面等你。”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地点头,这才放开她,他低头看到她的眼眶比刚才更红了,好像泪水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于是,他伸手帮她把吹乱的发丝整理妥帖,轻声说,“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我在外面等你。” 纪月点点头,她看着他走在石板路上,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直到转过一个弯,再也看不见了。下一秒,她再也顾不得脏不脏,直接坐在墓碑前的石阶上,拿出包里的湿纸巾,在墓碑上一点一点擦了起来。 先是擦照片,然后是沿着碑上的刻字,一点一点擦拭,擦到最后,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埋下头,肩膀颤抖着,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对不起,外婆。”眼泪终于控制不住,随着情绪全部落了下来,落进嘴里是咸,落在心里是痛。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对不起。” “对不起,外婆,我不敢来看你,我怕,”她的嘴唇颤抖,心里像被刀割开,然后搅在一起,痛得没有尽头,“我怕我死了之后,遇到你,你都不会原谅我。” 外婆前半生,为纪月母亲操心,后半生,为纪月操心,也许只有童年是最幸福的吧,人人看到她都要问候一句,“四小姐好啊。”。这句“四小姐好啊。”,没过多久,也随着历史的车辙,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月在申市工作之后,外婆来看她,纪月问外婆想去哪,老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豫园”。 纪月全当是豫园名气太大,老人想去看看,直到看到外婆静静地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轻轻地抚摸着石桌上的刻着的纹路,久久不愿离去,老人整个人都是纪月没见过的眷恋。纪月才知道,原来四小姐小时候也常坐在这个石凳上看一年四季更迭,看起起落落。 四小姐扛过了历史的起起落落,嫁给了所谓根正苗红的外公,变成普普通通的纺织厂女工,可是齿轮转动时又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搅在里面的人和物。 纪婉清这个带着浓重资本色彩的名字,也只是这场历史悲剧里一个毫不起眼的拼图。 人有时很坚强,也很脆弱,能扛过人和机器的战争,人和人的斗争,却抗不过生活中的流言蜚语。外公在家里烧炭自杀后,他是解脱了,却留下孤儿寡母,像一颗灰尘落在大雾中。 自古,女人都比男人坚强。四小姐带着孩子离开了家,纪月母亲的姓也改成了纪,后来纪月的姓,也是外婆坚持改的。纪月的倔强,大概就是从骨子里遗传来的吧。 粱辀和纪月谈恋爱的时候,四小姐没有出声。后来,粱辀来见外婆的时候,平时待人客气的四小姐沉默了很久,开口时,却是一句“我不同意婚事”。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