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月笑吟吟:“婶母,千万莫欺少年穷啊。” 后来等婶母走了,沈知涯鼓起勇气问道:“阿月,你当真不介意我的家境吗?” “你放心,爹说了,只要我喜欢,乞丐都让我嫁。”江寄月道,“再说了,我们俩有手有脚的,只要勤快点,能穷到哪里去?知涯,要有信心。” 沈知涯微赧。 他自卑惯了,学不来江寄月的乐观开朗。 江寄月道:“对了,知涯,爹爹说借你们点银子,去买两头猪养着,年节卖掉赚了银子再还回来就好了,你下山前别忘了跟爹爹去拿银子。” 沈知涯错愕:“先生怎么愿意借银子给我?” 沈父死前有好几个月都在求医问药,沈家不仅把家底掏空,还欠了好多债,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口薄田,又要应付肚子,又要缴税,一年下来,什么都省不下来,何谈还债? 这样的情况下,江左杨竟然还愿意主动解囊借他银两? 江寄月道:“爹爹是真不愿你退学,所以知涯,你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很快,猪买回来,养起来了,年底卖掉,赚了一笔钱,沈知涯还了江左杨银子后,又去买了头猪养着。 日子一点点好过起来,他觉得在江寄月面前也有了不少的底气。 忽然有一天,江寄月来见他时迟了大半个时辰,沈知涯不敢走开,便一直在树下等着,终于看到她出现。 沈知涯道:“路上遇见什么事了,怎么来迟了?” 他那时,都不舍得埋怨她让自己苦苦久等。 江寄月道:“我今日是早早下了山,预备先在溪里捕两条鱼给你带回去,谁想到荀引鹤上山迷了路,刚巧遇上了我,我便把他带了上去,这一来一回,别说鱼了,连见你都迟了。” 沈知涯觉得有些梦幻:“你说……谁?” “荀引鹤啊。”江寄月似乎很奇怪,“怎么了?” 沈知涯倒吸一口气:“你说的可是清河荀家,那个名满天下的少年状元郎?他可是……名儒啊!” 沈知涯那瞬间其实想说的是,那可是权倾朝野的清河荀家,荀引鹤是真正的世家公子,他们这等平民今生能见一眼都是三生有幸,这样的他,又怎会来偏僻的香积山? 可是等短暂的激动过去,沈知涯才意识到,江寄月太平静了,他疑惑了一下:“你没有听说过清河荀家吗?” 他才刚想介绍一下清河荀家是如何赫赫有名到连他一个乡野村夫都知道,却听江寄月道:“我知道啊,但又如何?” 简简单单四个字,如盆冷水浇下,他瞬间意识到了他与江寄月的差距。 江寄月道:“他是来找爹爹辩学的,既是如此,就是学者,是客人,香积山尽心招待就是,其他那些什么荀家的,和我们有关系吗?” 那瞬间,江寄月的坦荡脱俗,像是天边劈下的一道蛇形闪电,撕裂了沈知涯的内心,让他看清了里面一团团交杂的欲望。 当真是丑陋至极。 可是,沈知涯没有办法把自己从那种嫉妒中挣脱出来。 他见到了荀引鹤,如谪仙般站在凉亭处,山风把他宽大的袍袖吹绽了起来,如云朵般,那瞬间,沈知涯只能想到一句诗词——他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他见到了慕名而来的听众,香积山从所未有的热闹,沈知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对荀引鹤的敬佩夸赞。 荀引鹤生来有那么多东西,根本不会在意一只蝼蚁的艳羡,可是沈知涯却真真切切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真不公平啊,如果荀引鹤是他一般的出生,就根本不会拥有这些名与利,所谓的神童,少年状元郎,天下半师,只会是田野间一条丧家犬。 嫉妒在扭曲他的心,就连江寄月问他为何不去听辩学,沈知涯都没有勇气和她说真话。 他怕一说,江寄月就不会再喜欢他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