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家世清白,家教甚言的五六品小官的女儿,上京随手一抓都是一大把,没必要教你如此委屈。” 荀引鹤道:“娘娘应与您说过,此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逼迫她。” “还没嫁进来就替她说话,我看你实在昏了头!”荀老太爷道,“我从前怎般教你的,你怎还会被美色所祸。” “我不是被美色迷眼,而是爱她,哪怕她毁了容不好看了,我也爱她。”荀引鹤纠正,“况且我并未觉得所做有失。陛下虽器重我,往常也担心我是荀家血脉,会背弃他,转投世家,如今我却肯带头与清流之女结亲,是自断世家前程,况且为婚事绕过父亲,直接请求陛下为我做主,在陛下眼里,我是与他更亲厚的,他已经能放下心来。何况强占学生之妻之事不光彩,我主动把《陈罪表》交到陛下手里,是把污点交给了他,如此一来,陛下必然会放下对我的戒备,更为器重我。” 正因为荀引鹤看穿了文帝,所以他知道这个婚,文帝一定愿意赐,他所谓的那些剖白心迹之语,不过是掩饰算计的温情假象罢了,让文帝错以为与他沟通的还是那个傻傻问他江左杨为何私奔的孩童,而不是荀引鹤。 当然,这些话就不必完整地告诉荀老太爷了,他对温情没兴趣,他只对利益有兴趣。 荀引鹤知道该如何应付他们每个人来达成他地目的。 荀老太爷冷笑:“按照你的意思,你是安排妥当,一举几得,我还要感谢你筹谋得当,为荀家考虑了?” 荀引鹤冷道:“自然,我也有错,否则方才那几棍也不会如此就受了下来。” 他抬眼,深褶的眼皮下撩起的眸色让荀老太爷感到惊心动魄。 荀引鹤道:“那份《陈罪表》我写了不只一份,明日前,它是会被销毁,还是出现在列位言官手里,全看父亲是否支持这桩婚事。” 荀老太爷失声道:“你要挟我?” 荀引鹤道:“儿子不敢,父亲并非一个儿子,我赔上前程后,父亲大可扶持他人。只是儿子这样做后,必然身败名裂,无法在京生活,那时儿子便辞官,携她退隐。” 荀老太爷的身子有些晃动。 荀引鹤道:“因此无论如何,儿子都会与她成亲,区别只在于要不要做这个官,虽则儿子也觉得这个官做着实在没意思,但为这陛下器重,为了荀家,还是勉强捱着,但如果能有一日辞官,儿子也会很开心。” 荀老太爷厉声道:“你从小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辞官退隐的日子,你过不惯!” 荀引鹤淡淡道:“外出游学那些年,走过些路,吃过些苦,也见过许多苦难之人,因此儿子并非不闻窗外事的单纯学生,儿子可以适应。” 他现在倒是带上尊敬了,一口一个“儿子”自称,透着谦卑,但那话里的意思与那神情,分明带着最嚣张,最锋芒毕露的忤逆,荀老太爷想从他的神色里找到一些动摇,一些不舍,一些悔意,一些迷茫,但没有,统统都没有,荀引鹤如磐石般坚定着。 荀老太爷从前看他,觉得他是温润的玉石可以雕琢成器,如今见了,才知道他是顽石,是棱角,是尖刺。 为了得到一个女郎,他甚至不建议自毁,放弃荀家家主的位置,放弃万人之上的地位,放弃一切的荣华,去做一个披星戴月的农夫,一个山野中的失意之人。 荀老太爷不知他是过于天真,还是过于疯狂,才能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愚蠢决定。 荀老太爷道:“你也知道我不只你一个儿子,所以我没必要心疼你,为你考虑。” 荀引鹤微微一笑:“父亲能想明白也好,那也不必等到明日早晨了。” 他叫来侍弩,让侍弩把那些誊抄好的《陈罪表》分发给各位言官,务必份份送到家,不能有一处遗漏。 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后悔。 荀老太爷的威胁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求之得之的解脱,荀老太爷哑然:“你先等等。” 荀引鹤挥退了侍弩。 荀老太爷站在廊檐的灯笼下,灯烛的火光笼罩着他,把他脸上的每道松弛皮肤拖拉下的皱纹都照得一清二楚,他的身子也佝偻起来,像是个蜷缩起来的惊叹号。 荀老太爷问了个问题:“你真的还能把荀家交到我手里吗?” 荀老太爷不在乎温情,只在乎利益,那就让他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