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朝东边去了,她不自禁往前几步,多看了几眼。 再回到桌前,她一碗茶喝得很慢,摊主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姑娘,我这儿要收拾了。” 倪素只好撑起伞,提着篮子出了茶摊。 夜雾潮湿,她站在矮檐底下,靠着墙安安静静地等,她盯着檐下的灯笼看了好久,那火光还是被雨水浇熄了。 她蹲下身,怕雨水湿了香烛,便将篮子抱在怀中,数着一颗颗从檐瓦上坠下来的雨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低垂的视线里有暖黄的灯影临近。 倪素一下抬头。 年轻男人雪白的衣裳被雨水与血液浸透,颜色冲淡的血珠顺着他的腕骨而落,他拥有一双剔透的眸子,映着灯笼的光。 他手中的灯,是她亲手点的。 周挺走了,可跟着倪素的夤夜司亲从官们却还在,倪素不能与他说话,可是此刻仰头望见他的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鼻尖酸了一下。 她站起身,沉默地往前走,却偏移伞檐,偷偷地将他纳入伞下。 雨声清脆。 倪素望着前面,没有看他,她的声音很轻,足以淹没在这场夜雨里:“你疼不疼?” “不疼。” 徐鹤雪与她并肩,在她不能看他的这一刻,他却显得有一分放肆般,望着她的侧脸。 倪素垂眼,看着篮子里积蓄在油纸上的水珠: “骗人。” 第33章 乌夜啼(二) 徐鹤雪才走几步, 便觉眩晕,他踉跄地偏离她的伞下,倪素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扶, 却见他摇头:“不必。” 倪素看他一手撑在湿润的砖墙上,似乎缓了片刻, 才勉强站直身体。 “我们说好的,最多两盏茶你就出来。” 可她却在外面等了他半个时辰。 徐鹤雪主动回到她的伞下,“那位小周大人, 有为难你吗?” “我只是在茶棚里喝茶,他做什么为难我?” 伞檐脆声一片, 倪素目不斜视。 徐鹤雪沉默片刻, 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 话是这么说的, 但这一路倪素几乎都没有再说什么话, 回到南槐街的医馆里,她也没顾得上先换一身衣裳,便将提了一路的香烛取出来, 多点了几盏。 徐鹤雪坐在床沿,看她点燃灯烛便要离开,他几乎是顷刻出声:“倪素。” 倪素回头。 她还是什么话也不说, 这令徐鹤雪有些无措, 他一手撑在床沿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说,“是我不对。” 倪素没有办法无视他认真的语气, 她抿了一下唇, 抹开贴在脸颊的湿润浅发,叹了声:“你在他家找到什么了吗?” 她愿意同他讲话, 令徐鹤雪僵直的脊背不由松懈了一些,他点头,“从他老丈人那儿拿到了一本账册。” “你在他面前现身了?” 倪素讶然。 “他没有看见我。” 徐鹤雪之所以迟了那么久才出来,是因为他悄悄跟着那位秦员外去了杜三财的书房,那秦员外在书房中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却临了在他自己床下的隔板里发现了一本账册。 秦员外还没看清那账册的封皮,一柄剑便抵在了他的后颈,他吓得是魂不附体,也不敢转头,不敢直起身,颤颤巍巍地问:“谁?” 冰冷的剑锋刺激得秦员外浑身抖如筛糠,他根本不知站在自己身后的,乃是一个身形如雾的鬼魅。 任是徐鹤雪再三逼问,他也仍说不知杜三财的下落,徐鹤雪便手腕一转,剑柄重击其后颈,带走了账册。 倪素点点头,听见他咳嗽,便也不欲在此时继续问他的事,她转身去柜子里取出干净的中衣来放到他的床边,说:“我其实没有要和你生气,如果你不会因为离开我太远而受伤,我在外面等你多久都可以。” “你知道我在茶棚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吗?”她抬起头来,望他。 “什么?” “我在想,” 倪素站直身体,迎上他的目光,“我明明是一个医者,可我一直以来,却只能旁观你的痛苦,也许你已经习惯如此对待自己,但我每每看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虽钻营妇科,但也不是离了妇科便什么也不懂,这世上的病痛无数,但只要她肯多努力一分,多钻研一分,便能为患病者多赢一分希望。 可唯独是他,她从来都束手无策。 徐鹤雪一时发怔,他没有血色的唇微动,却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话。 “你过来坐。” 倪素朝他招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