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要打上倪素后背的石子转了个弯儿。 小孩儿看不见他,却结结实实被飞回来的石子打中了脑门儿。 “哇”的一声,小孩儿捂着脑袋嚎啕大哭。 倪素被吓了一跳,回头望了一眼,那在幌子底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儿便好似惊弓之鸟般,一溜烟儿跑了。 “难道他看见你了?”倪素摸不着头脑,望向身边的人。 徐鹤雪只摇头,却并不说话。 天色逐渐暗下来,倪素在檐廊底下点了许多盏灯笼,将整个院子照得很亮堂,徐鹤雪在房中一抬眼,便能看见那片被明亮光影映着的窗纱。 一墙之隔,徐鹤雪听不到她房中有什么动静,也许她已经睡了,她今夜是要睡得比以往好些吧? 她等了这么久,兄长的案子终于看到了曙光,一直压在她心头的大石,是不是也终于放下了? 徐鹤雪坐在书案前,望着那片窗纱,又倏尔低眼,看着案前的账册。 “徐子凌。” 忽的,他听见了隔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她的步履声,几乎是在听到她这一声唤的刹那,徐鹤雪抬眼,看见了她的影子。 “我睡不着。” 倪素站在他的门外,“我可不可以进去待一会儿?” “进来吧。” 徐鹤雪轻声说。 倪素一听见他这么说,便立即推门进去,满室灯烛明亮,他在那片光影里坐得端正,一双眸子朝她看来。 “你还在看这个啊。” 倪素发现了他手边的账册。 “嗯。” “那你有看出什么吗?” 倪素在他身边坐下。 “杜三财多数的钱财都流向这里……”徐鹤雪修长的手指停在账册的一处,却不防她忽然凑得很近,一缕长发甚至轻扫过他的手背,他一时指节蜷缩,忽然停住。 “满裕钱庄。” 倪素念出那四个字。 徐鹤雪收回手,“嗯”了一声。 “那我们要去满裕钱庄看看吗?”倪素一手撑着下巴。 “不必,这本账册,我想交给一个人。” 徐鹤雪望向她的侧脸。 “谁?” 倪素的视线从账册挪到他的脸上。 “御史中丞蒋先明。” 这几日,徐鹤雪已深思熟虑,这本账册虽记录了杜三财的多数银钱往来,但其上的人名却甚少,甚至多充以“甲乙丙丁”,单凭徐鹤雪自己,他早已离开阳世多年,并不能真正弄清楚这些甲乙丙丁到底都是谁,但若这账册落入蒋先明之手,那个人是绝对有能力将杜三财的这些旧账查清楚的。 “可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查?” 倪素问道。 “他会的。” 徐鹤雪的睫毛在眼睑底下投了一片浅淡的影。 杜三财当年究竟因何而逃脱贻误军机的罪责,他又究竟为何十五年如一日的给这些不具名的人送钱,只要蒋先明肯查,便一定能发现其中端倪。 “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去。” 倪素忽的站起身。 徐鹤雪抬眸,对上她的目光。 此时月黑风高,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时候,倪素裹了一件披风,抱着徐鹤雪的腰,头一回这样直观地去看云京城的夜。 他即便不用身为鬼魅的术法,也能以绝好的轻功躲开外面的夤夜司亲从官,带着她悄无声息地踩踏瓦檐,缀夜而出。 夜风吹着他柔软的发丝轻拂倪素的脸颊,他的怀抱冷得像块冰,倪素仰头望着他的下颌,一点也不敢看檐下。 蒋府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他们栖身檐瓦之上,便被浓荫遮去了大半身形。 蒋先明在书房里坐了许久,内知进门奉了几回茶,又小心翼翼地劝道:“大人,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奏疏还没写好,如何能休息?”蒋先明用簪子挠了挠发痒的后脑勺,长叹了一口气。 “大人您平日里哪回不是挥笔即成?怎么这回犯了难?” 内知心中怪异。 “不是犯难,是朝中得了吴太师好处的人多,官家让他们议论定罪,他们便往轻了定,这如何使得?我得好好写这奏疏,以免官家被他们三言两语蒙蔽了去。” 蒋先明想起今日朝上的种种,脸色有些发沉。 后腰有些难受,他喝了口茶,索性起身,打算先去外头透口气。 书房的门一开,在檐上的倪素便看见了,她拉了拉徐鹤雪的衣袖,小声道:“他出来了。” 书房里出来两个人,一个微躬着身子,一个站得笔直,正在檐廊底下活动腰身,倪素一看便猜到谁才是蒋御史。 “你看不清,我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