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边关,时年,你在代州任通判。” 钱唯寅忽听那戴帷帽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他神情一变,转过脸看向那人。 “钱唯寅,你的泥潭,可是十六年前代州的粮仓?” 徐鹤雪隔着帷帽,盯住他。 钱唯寅沉默。 蒋先明一听十六年前,又听徐鹤雪提及十六年前杜琮运送粮草的事,心中便是一跳,他惊疑不定,立即道:“老钱,你要我来见你,不就是要与我说清事由么?” 钱唯寅看着自己脚上的草鞋,他想起自己从任上出逃,想起自己这一路躲躲藏藏,喉间发涩,“是,我入泥潭,便是从十六年前的代州粮仓开始的。” “时年,玉节将军在边关迎战丹丘胡人,官家下敕令,命就近的代州开仓以充军粮送至边关应急,可净年,代州无粮啊……” “怎会无粮?”蒋先明不敢置信,“我看过以往代州的奏报,那年的代州知府明明说存粮颇丰,所以官家才会下令,命代州放粮救急。” 钱唯寅点头,“那奏报没有错,存粮本是够的,但恰逢官家寿辰将近,代州正修道宫,朝廷拨来的银子不够,知州担心误了期限,便想出了个法子——开仓卖粮,暂解燃眉之急,若不是官家突然下敕令命代州开仓取粮,我们本还有机会将此事遮掩过去。” “朝廷的粮,你们也敢卖?!” 蒋先明又惊又怒。 “杜琮来时,已无余粮,我们是死罪,他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也是死罪,但他与我们说,有人可保我等无虞。” “谁?” 钱唯寅摇头,“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是谁,杜琮运往雍州的粮车是空的,此事只有我们知道,他逃过了死罪,我们也跟着逃过了死罪,因为这件事,我们从此与杜琮绑在一起,听话的,便能升迁,不听话的,敢上京的,都死在了路上。” “那你如今,怎么敢不要命地跑到云京来?”蒋先明冷声道。 “他们这些人中,有个爬的比我高的,占了我女儿,”钱唯寅的眼眶湿润,蜷握手掌,“前年,她死了。” “净年,我不要我这条命了,我只问你,这件事,你敢管吗?” 敢吗? 蒋先明一时无言,半晌才道,“你先与我走。” 倪素一直没有说话,但她一直在听钱唯寅与蒋先明说的话,等蒋先明带着人驾车回去,她与徐鹤雪提灯走在路上,发觉他异常安静。 “有钱唯寅作证,蒋御史为何犹豫?” 倪素打破两人间的静谧。 徐鹤雪回神,“即便蒋先明敢上奏,此事官家也极有可能不予理会,甚至,还可能将他治罪。” “为什……”倪素的话音戛然而止,她忽然领悟,代州粮仓里的粮被倒卖后,所有的钱都用在给官家修代州道宫,代州的粮仓绑死了那十几名官员,他们无人敢提此事,正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此事的根源在何处。 重提代州粮仓,无异于是状告君父。 蒋先明敢提,官家敢认吗? “那你的事,岂不是……”倪素心中的滋味难言。 若连蒋先明都不敢,这天底下,还有谁敢? 徐鹤雪没有说话,时至今日,他终于厘清了粮草案的真相,十几个官员的默不作声,使得三万靖安军粮草尽绝,不得已忍饥上阵。 “将军,哎呀小进士!你就听我的,快把这半块胡饼吃了!你的都分给底下人了,你自己可如何是好?” 记忆里,有人将半块放了很久的,硬邦邦的胡饼塞到他手里。 “你这很难吃啊薛怀,” 他将胡饼扔回他怀里,“我只吃雍州城里庞家铺子的胡饼。” “得了吧将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让我吃。”薛怀说着这样的话,笑得很爽朗。 那半块胡饼,最后被他掰成两半。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