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京到底是你命大,还是有人故意放过你,借你引出你之上的那个人。” 董耀脊背发寒,“你是说,我从代州带回来的东西,会害了他?” 任俊已死,认罪书上的内容究竟是真是假,这么一段时间,也足够那些人应对,甚至能转白为黑,而所谓的证据只怕也是假的。 否则,那些人绝不会放任他将其带回云京。 “可是钱唯寅!” 董耀越想心中便越是不安,“他既是如此心思缜密的人,万一他从我这里发现了什么端倪,若他去寻……” “张相公”三字他没有脱口。 “你的证据是死人的假证,但钱唯寅的证据是他自己,他是真的。” 徐鹤雪才找到董耀,却未见钱唯寅时,便猜出钱唯寅的打算,但他赶至张府却已来不及,张敬已经入宫,并且极有可能带上了钱唯寅。 “只要是真的,官家便不能向他发难,亦不能治他死罪。” 蒋先明是直臣,徐鹤雪的老师张敬亦是直臣,但蒋先明是官家的直臣,张敬则是生民的直臣。 若是蒋先明重提粮草案,即便是手握钱唯寅这个铁证,只怕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张敬不一样,他桃李满门,虽流放十四年亦有盛名不衰,正元帝请他回来与孟云献再推新政,正是要用他的时候。 正元帝可以轻易杀一个近臣,却不会轻易杀张敬。 “所以你才拦下我……” 董耀是什么都想明白了,他喃喃似的抬起头,却见此人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袍竟不知不觉浸透血色。 “你立即去找孟相公,” 徐鹤雪几乎有些站不住,殷红的血珠顺着腕骨滴落,他勉强稳住声线,“请他……劝说张相公,莫伤己身,莫沾风露。” —— 重明殿的殿门掩去诸般光线,此时嘉王妃李昔真已不在殿中,唯余嘉王与老师张敬二人。 “殿下要走了?” 张敬坐在折背椅上,看见帘内摆得凌乱的箱笼。 “是。” 嘉王自在彤州收到老师的书信起,他便一直盼望着能再见老师,可此时与老师坐在一处,他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话。 “殿下心中一定在想,我为何寄信与你,却又迟迟不见你,”张敬手捧茶碗,轻吹热雾,“是吗?” 嘉王点头,“老师,我是回来见您的。” “我知道,” 张敬抿了一口茶,“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拖到今日才来见你,时间也正好,若再迟一日,你便离京去了。” “老师,为何?” 嘉王不明白。 “官家至今无子,这回想起你来,你应该知道他心里在衡量些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永庚不愿。” “你不愿,”茶碗被张敬搁在案上,他抬起眼来审视着这个十几年都没见过面的学生,“是因为什么?因为这座皇城曾锁住你,你惧怕它,还是因为官家厌恶你,你惧怕官家?你的惧怕,竟让权力在你这里也一文不值。” “我父死之年,我尚且年幼,官家与朝臣之间博弈,我便是其中被他们拿捏来,拿捏去的那颗棋子,我稀里糊涂地受封嘉王,在这宫中我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嘉王喉咙发涩,“我知道这世上有的是人对权势趋之若鹜,可我在这世间最高最冷的地方长大,我见过它的真容,我不愿受它摆弄,亦不愿用它摆弄他人。” “殿下是否忘了,你是宗室中人,不是寻常百姓,”张敬神情寂冷,淡声道,“权势有时亦是责任,你拿起它,便是担负你本应该担负的责任。” “老师……”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