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雪经土伯提醒,匆匆从幽都返还阳世,他受损的魂体脆弱至极,此时也是在勉强维持身形,他低眼看着倪素紧握着他袖子边的那只手,随后从发髻间取下那支玉簪,对他们父子两个道:“请帮我买一些伤药。” 顿了顿,他想起方才倪素在马背上不够清晰的一声呢喃,又添声:“若可以,再买一个烤胡饼,余下的银钱都给你们。” “不敢要将军的钱,我这就去!” 范江拄着拐走近,小心接过徐鹤雪手中的玉簪。 倪素白日里为取死胎本就耗费了许多心力,这些日子以来,她苦于雍州的气候也休息不好,在桑丘残碑那里与人对峙,她受了太久的冷风,人更昏昏沉沉。 徐鹤雪打开范江买回的药膏,用指腹轻沾,动作极轻地涂抹在她额头的伤处,又一根根掰开她攥着他衣袖的手指,正欲为她涂掌心的擦伤,琉璃灯盏中的蜡烛烧尽,他眼前骤然归于一片黑暗。 青穹窝在角落与阿爹一块儿吃胡饼,一双浓黑的瞳仁始终注视着徐鹤雪的动作,他为那个姑娘涂药不可谓不细致,不可谓不小心,但青穹却见他握着倪素的手腕,忽然又不动了。 他抿唇,放下半块胡饼,走近床沿。 徐鹤雪听见步履声,一双眼睛抬起来,青穹此时才发觉他眼中没有神光,空洞涣散。 “徐将军……” 青穹出声。 “我记得你,在云京的街上。”徐鹤雪摸索着,沾了药膏,继续替倪素涂抹手掌的伤处。 “对不起徐将军。” 青穹低下脑袋,此刻他没有戴布巾,一颗脑袋光秃秃的,“我若不给张相公送信,也许他……不会死。” “但是,不将信给他,我又不知道给谁。” 他只是听阿爹说,阿娘让他将信交给张相公,那是徐将军的老师,只有他会为徐将军不平。 “这不怪你,” 徐鹤雪摇头,“老师非只因为你的信,才有求死之心。” 青穹也不知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他有点局促,只好坐在一旁看着徐鹤雪给倪素上药,看他的手指偏离伤处,青穹便忍不住提醒:“左一点,徐将军。” 徐鹤雪“嗯”了一声,手指往左了一些,将药膏点在倪素的手心。 听见倪素在睡梦中呼痛。 他停下。 半晌,握着她的手,他俯身,轻轻地吹了一下。 极其生涩的安抚止住了她的梦呓。 青穹浑身都没有什么毛发,但好歹还有些稀疏的睫毛,瞧见这一幕,他睫毛眨动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挪开视线。 “我这一路上,倪姑娘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吃得我都比从前胖了些,她还给我施针,我身上也没以前疼了,也不那么冷了……” 青穹说话慢吞吞,但他偷偷地看一眼徐鹤雪,这位将军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好像在安静地听,青穹也就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末了,他添一句,“倪姑娘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徐鹤雪摸索着将倪素的衣袖整理好,却触摸到她衣袖底下被披帛包裹的断枪,他半垂眼睛,喉结轻滚: “是啊,她很好。” 第68章 苏幕遮(一) 倪素的睡梦中有药香, 裹藏一分春花积雪的味道,令她一整夜都睡得很安宁,晨时日光掠窗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