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妻子阿双,想起她生前所受的种种折磨,想起自己因胡人闯入雍州城而受伤的腿,他胸腔里很多的情绪起伏,犹如江海翻覆,“我这样的人,虽然不能上战场,也很难拉得动弓,用不来剑,但是我可以造最好的床弩,最利的箭矢给我们的将士用……” 谁说木匠,就不能有报国志。 谁说他瘸了腿,就不能向胡人讨要欠他妻子的那份血债。 “说得好!” 何老的眼睛浸满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吃碗羊肉汤,咱们这儿的好消息,就要送到秦将军那儿去了。” “您先去,我将这里收拾一下。”范江指着屋子里的狼藉。 “你别那么勤快,他们都没收拾呢。” 何老摇摇头,还是背过身,朝楼梯下走去。 楼上只剩范江一个人,他扫了扫屋子里的碎屑,便一瘸一拐地走到长案旁看了会儿图纸,那是他与这些工匠连日来的成果。 他看了又看,不由地将扫帚靠在案角,自己慢慢地坐在地上,烛光照不见这片角落,他在阴影里,小声地唤:“阿双?” 他连着唤了几声。 没人应他。 他沉默地坐着,捏得图纸发皱。 底下忽然吵闹起来,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在桌案下,看见两个人率先走进来,后面的兵士跟上来,其中一人指挥道:“你们快一些,别误了出城的时辰!” 原来是来搬铁翎箭的。 范江正欲站起来,搬了铁翎箭的兵士们很快出去,那道门匆忙被穿着墨绿衣袍的人合上,“你此番出城,就不回来了?” 范江猛地一顿。 “自然不回来,耶律真将军已近汝山,如今石摩奴又受了伤,咱们的目的已成,我自然要回去给耶律真将军报信。” 另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人压低声音,“雍州军的城防我已弄得很清楚,到时将军来此攻城,便是易如反掌。” “那些民夫,你作何打算?” “自然是都杀了,难道还带着他们一起去汝山不成?” 范江几乎双腿瘫软,他清楚得听见他们口中谈及的将军,是一个胡人的名字。 耶律真,分明就是那个在十六年前攻打雍州城的胡人将领! 他们是内鬼! 范江目光上移,看见桌角的一个神臂弩,他想也不想,动作极轻地拿来手中,那二人还在谈话,他缓慢挪动到桌案底下,仰头。 神臂弩对准一个背向他的人。 他满脑子都充斥着妻子阿双的脸,想起她对胡人的惧怕,憎恨,想起她生前死后都在折磨着她的那些痛苦的记忆。 他双目湿润,指节紧绷。 不, 不行。 他的手指忽然松懈,他要先将这件事告诉倪公子,告诉秦将军!不能让这个叛徒出城! 然而目光一抬,他蓦地对上一双阴鸷的眼。 “胡达,有人在你身后。” 那个人紧盯着范江。 名唤胡达的男人立时便要回头,而范江却立即射出箭矢,那玄衣男人拉拽他不及,胡达被一箭穿胸。 范江满掌是汗,再射出几箭,却被那有了防备的玄衣男人尽数躲开,眼看他抽出刀,范江立即起身,惊慌失措下,他撞开一旁的棂窗,囫囵滚了出去。 “来人!” 他一瘸一拐地往楼下跑,“快来人!起义军有内鬼盗取雍州城防!耶律真已近汝山!” 范江扯着嗓子,用足了力气,一遍一遍地大喊: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