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春,浸在雨水里。 琉璃窗上一碧的水色,雨点斜斜击窗,都像是冰凉的星子,落尽了,天也暗透了。 殿里分明生了地龙,阿妩却还是觉得冷,忍不住打了个抖。 裴寂靠在银交椅上,修长的手翻过一页书,瞥她一眼,淡声道:“害怕?” 阿妩连连摇头:“不……不怕,只是有点冷。” 脑袋低低垂着,余光里只瞧见他冷白出锋的下颌,不知怎的,竟见那唇角像是弯了一弯,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定是眼花了。 裴寂搁下卷册,黑瞳里有温暖烛火跃动,目光却令人生寒。他看向阿妩,道:“叁更了,殿下这么晚来寻我做什么?” 阿妩抿了抿唇,只觉喉中艰涩。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五年前将人打发去北边极寒之地,而今人千辛万苦回了京,皇室却生出动荡,父皇病重,安王意图谋反,反又来求他出兵镇压。 她自觉厚颜,但想起病榻之上的父皇,心里一紧,还是慢慢跪了下去。 “求皇叔帮帮阿妩。” 姿态无比谦恭,手心紧贴在细毾上——这不知多少人踩过的地方,尘土泥垢像懒蛇一样缓缓游上腕子,更屈辱的却是一双膝盖,跪天地父母,却不曾下跪求人。 裴寂看着那颗伏在他脚边的小脑袋,手指动了动,喉结微滚,声音有些哑:“怎么,还记得我是你皇叔?” 阿妩声音闷闷的,又柔又细:“自然记得,阿妩便只有您一位皇叔。” 裴寂挑眉:“你不是还有一位皇叔么?” “安王已有谋反之心,不配阿妩这一声皇叔。” 眼前只见他一片黑缎子的袍角,金色暗纹光华流转,贵不可言。 阿妩忽然想起,从前的皇叔,并不喜着玄色,他穿白色锦袍,每每走近来,像把白纸诗扇凉风一扫,在人前展开了屏。 终究是物非人也非了。 裴寂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声线略沉:“看来,能听阿妩叫这一声皇叔,还多亏本王平日里修身积德了。” 他问:“要我帮你什么?” 阿妩顿觉求助有望,抬起头,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对上他冷淡目光,恳切道:“安王囤兵于城外叁十里,不日便要起兵,届时平京城危矣。阿妩求皇叔……起兵镇压。” 裴寂慢悠悠打量着她:“你父皇是本王的兄长,安王不也是么,这金銮殿上的天子都还姓裴,于本王又有什么不同?” 少女眼里有细细的雾水,连天扯地漫过来。她声音发了颤,有些绝望:“可是安王一旦破城,平京城岂不生灵涂炭?他这个人向来心狠手辣,父皇会死,阿妩也会死……” 她往前爬了两步,小心扯住裴寂的衣角,泪汪汪地看着他:“阿妩知道这五年边关苦寒,也曾写信给皇叔,不知皇叔可曾收到?” 只是拽住衣袍,身体碰也未碰到,却好似一只小鹿顺着胸膛踩上来,一脚踩在心上。满天满地白蓬蓬小花绽放,季风转暖时节,眠在石头缝里的野草也疯狂抽长。 裴寂唇角紧绷,别过脸不去看她,冷冷道:“不曾。” 阿妩有些失落地垂下头,默默想了会,又抬起头轻声道:“皇叔如今既然回来了,阿妩以后慢慢补给皇叔好不好?” 裴寂微微俯身看着她,目泽深沉:“怎么补?” 阿妩微愣。 她只是随口一说,还真没想好怎么补。金银财宝?香车美人?若守住平京,泼天富贵,要什么没有呢。 少女攥着他衣袍的手紧了几分,认真道:“皇叔想怎么补,都行。” 裴寂偏头,目光懒懒扫过她单薄的身子。 当真是白玉碾就的人,在昏室内散着雪光,骨肉相莹,想必也像雪一样易碎——让人想将她揉进身体里去,水乳交融。 他俯下身,冰凉袍袖拂过阿妩锁骨,雪色与玄色两厢对照。长指将她一点尖俏的下巴抬起,嗓音低哑暗沉:“陪皇叔睡一觉,伺候好了,这事便成。” 少女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惊惶地往后退了一步,跌在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