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暗蓝之际,一丝白正从远处娓娓而来。风灌进窗子,阿妩被甜腻的桂香呛醒,方才借着幽光瞧见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痕迹斑驳,触目惊心。 此刻神志清明,她不觉有些懊恼昨夜的沉沦,看着枕边人一动不动,尚未醒来,便悄摸着从他怀里挪出,小心翼翼爬到榻边。 一只温热的大掌捏住了她的脚踝。 阿妩来不及挣脱,便被一把拉了回去,重又跌入他怀中。 裴寂欺身而上,热刃尽根入她体内,双目灼亮:“皇叔知道,阿妩喜欢这样。” - 尔后一连两日,阿妩但凡远远望着裴寂来了,便提早躲开,一阵烟似的跑去小畜宫,借着跟大臣们讨论政事的由头,在里头一待便是一日,夜间也宿在里头,就是不肯出门见他。 第叁日。 金漆殿门紧闭,日色已然向晚,裴寂立在黄昏天色下,静静伫立,迟重的金色描着清俊轮廓,愈显贵气逼人,面色却阴沉如山雨欲来时。 门口守着的两个小黄门偷摸着瞧他一眼,冷不防被吓得打了个寒噤,互相交换一番眼神,复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裴寂心想,今夜便是不眠,也定要将这小东西捉住,好好教训一番。 然而今日尚未等到天黑,小畜宫的门便开了。 一群大臣鱼贯而出,像是原本盛满小蝇的罐子陡然开了口,嘤嘤嗡嗡一阵私语,闹得人头疼。 陈洹一边下阶,一边跟杨度絮絮说着:“杨大人,您吃过瓠羹没有啊?我跟您说,这平京城什么都有,但是又什么都能没有,唯独不能少了这瓠羹,那味道真叫一鲜呐。” 杨度捋捋胡须,道:“当真这般好吃?” 陈洹搭上他肩膀:“走,今日下官请您吃,必叫您数度回味。” 他扯着杨度就走,一转头,却正对上一张黑沉沉布满云灰色的脸——按说,荣王生得极俊美,远非寻常公子可拟,但是不知为何,瞧着总像是要吃人。 陈洹忙同杨度一道作长揖:“见过王爷。” 裴寂淡淡扫他二人一眼,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殿内。 二人如释重负,弯着腰退开,头也不回地急匆匆朝甬道去了。 阿妩终于出了殿。 那张雪白小脸扑入眼中,裴寂心中戾气顿时消了大半,正要上前同她认个错,却见她身后又走出一人——绯色袍服、清秀面庞,目光还一转不转地落在阿妩身上。 不是姜去芜又是谁? 阿妩未看见他,只忙着同姜去芜寒暄:“……此事多亏了去芜哥哥,这般天气赶路回京,实在是折磨人。” 姜去芜温声道:“能稍解殿下烦恼,臣求之不得。” 听她在自己面前称别人哥哥,和亲眼看见她对别人叫哥哥,实在是天壤之别。 裴寂只觉一苗火蹿上心口,转身便走。 阿妩这才注意到那抹玄色身影,提着裙子小跑两步,叫住他:“皇叔?” 裴寂定下脚步,立在原处,只不回头看她。 阿妩追上他,道:“阿妩要去大理寺审沧州一案,皇叔也一同去吧,还有杨大人和姜少卿同行。” 裴寂瞥一眼她期待神色,漠然道:“什么姜少卿,不是你的好哥哥吗?” 阿妩悄悄扯下他袖子,笑道:“皇叔怎么又酸了?” 见裴寂不接话,她又四下环顾,疑道:“怎么不见杨大人?他往常走得都最慢了呀。” 裴寂悠悠道:“吃瓠羹去了。” 他又瞥她一眼:“可还有旁的事?” 阿妩摇摇头,便见他从自己手中扯回衣袖,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径朝福宁宫而去。 罢了,晚上再回去慢慢哄吧,先审案子要紧。 阿妩叹口气,转身走向在一旁候了多时的姜去芜,重又挂上笑:“去芜哥哥,久等了,皇叔和杨大人都有事,我们便先去大理寺吧。” 姜去芜点点头,与她并肩而行。 二人才行了几步路,身后便陡然响起一道有些让人脊背生寒的声音—— “站住。” 回过头,裴寂一身玄衣立在昏天下,长身如玉,眉目倨傲。 他沉声道:“本王无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