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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观察着他,维持着远观的距离——最安全的距离。直到某天店里的清间时间,我忽然发现他在读一本我几年前出版的短篇小说集。

    那本小说集的销售与评价都普普,是我至今的作品中常被忽略的一本,卖了几年没库存后,我跟出版社便合议绝版。看到宇希在读,我有些激动,当下就以作者的身分和他相认。这很不是我的作风,我十分畏惧暴露真实的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在一场场活动中慢慢学会面对读者。可是宇希不一样,我想要靠近他,恰好就差这么一个契机。宇希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他很开心,露出这些日子以来从没见过的愉悦笑容,说那本书是他的最爱,特别其中一篇书写濒死老人度过人生最后几天的故事,他反覆读到能背下文字。

    从那之后,每天宇希上完班、我写完稿子,关店后的短暂时光,我们会继续留在店里。有时他收拾、我跟他聊聊新写的故事,有时我吃饭、他跟我说说自己的经歷,那时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可以分享写作,宇希的出现让我每天都充满期待。他很精緻、很沉定,平稳得像一颗透明玻璃弹珠,却又能轻轻一推就滑动轴心,我深深为他着迷,像是在整叠欧洲文艺片里发现了王家卫的电影,其他一切再也看不进眼里。

    某天,和出版社聚餐应酬,结束时已过了咖啡店的营业时间,我刻意途经店门口,想赌赌看宇希是否还在。从漆黑的玻璃窗望进去,那个熟悉的身影独坐在吧台地上,双手环抱膝盖,蜷缩着身体,静謐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我走近玻璃窗,从外头向他轻敲,敲了半晌他才终于抬眼看向我,眼神空洞,嘴唇微微开合,说着我听不见也看不清楚的话语。我指指门口,示意他我要进去,移步从正门推门而入。

    店内没有一点声音,我走进吧台后方的狭小空间,在他面前弯身蹲坐下来,与他澄澈却清冷的一双栗色瞳孔对视。正想问他怎么了,他就倏地倾身向前,没有迟疑地吻上我的唇。一个吻,来自撒旦的邀请,打开了禁忌的大门。那一晚,我在盈满咖啡香气、仅留一道月光俯照的小咖啡店里和宇希发生了关係。那是我这辈子最突来,却也最无法忘怀的一次欢爱,我在如海潮强推的阵阵快感中,像是附身在了自己小说里那个濒死的老人身上,跟着他去游乐场、去动物园、去海边废弃小屋,看天边无雨而成的彩虹,听深山万鸟无踪的鸣唱──我确定我不只是着迷,而是切切实实爱上了宇希。

    那天结尾,宇希一点也不陌生地偎在我身上,赤裸的肌肤被月色照得清亮,他问我能否抱他一会儿,我回抱他很久很久,久至感受到他流下了眼泪──濒死老人站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梦幻乐园入口,向前来迎接他的天使小孙女伸出皱摺满布的手。你终于来了,老人心想,老态低垂的眼眶流下无比欢欣的泪水。

    后来我们没再打破禁忌,但是每天短暂的相处时光结束时,拉上铁门站在店门口,宇希会要我抱他一会儿。夜深人静的住宅小巷内渺无人踪,我总是回抱他许久,每次都像是不再有下次那般热烈地拥抱他。我天真地以为那是因为宇希对我有所眷恋,后来才知道,我们分开后他不是回家,而是前往当晚工作的目的地,接客。

    这个青天霹靂的事实是林劲告诉我的,林劲是林靖颖的真身,也就是我的正牌男友。和林靖颖不同,林劲大我四岁,今年三十三岁,是现下演艺圈的当红王牌。每年年底最受欢迎男星票选,他连续五年排名前三,更得过最佳男演员奖,可说是内外兼备。

    五年前我和林劲因戏结缘,当时我受邀为电视台改编剧本,那部戏后来捧红了他,杀青时他跟我告白,我接受了。原以为就是戏子浮萍游戏一场,不会长久,但这些年经歷狗仔一次次追击,每次差点曝光都是靠林劲的人脉压了下来。他在圈子里人缘极佳,我也跟着收穫不少好处;再加上,现实点说,长着一张斯文俊美的娃娃脸,却一身肌肉结实,林劲就是天菜中的天菜。

    然而,我们之间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关係。林劲是个被宠坏的大男孩,极端自我且任性,他的世界中心是他自己,世界边缘还是他自己。我就是一个被他绑在身上的人偶,随着他恣意来去。他的生活很好,但不是我要的,我希望他将我松绑,M.fEngYE-z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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