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静止,风声,雪声,篝火燃烧的声音都停了。 她毛茸茸的头顶就抵在他颈侧,呼吸声绵长而清浅,看样子是睡熟了。 谢征好半晌都没动作,直到边上传来一道弱弱的嗓音:“阿姐?” 谢征侧过头,就见长宁似乎刚醒来,一手还抱着她的红封,一只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困惑看着他和樊长玉。 他瘦长的手指轻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碎发垂落在额前,眸色在灯影里漆黑沉静:“你姐姐睡着了,别吵到她。” 长宁乖乖点头。 谢征指了指一旁的油灯,道:“拿得动油灯吗?” 小长宁更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两手捧着油灯走在前边,谢征一手穿过樊长玉腋下,一手穿过她膝弯,把人打横抱起,稳稳地走在了长宁身后。 樊长玉把他从野地里背回来过两次,他却还是头一回抱起她。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清减些。 是了,短短两月,她经历的是双亲亡故、竹马退婚、大伯抢她家产,再往近了说,这两场刺杀也足够普通人胆战心惊一辈子。 她表面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依旧早出晚归挣钱养家,饭桌上也从来不见她食不下咽,哄她胞妹时还会跟那小孩一起嘻哈玩闹。 从前谢征觉着是她心大,这一刻却突然觉得,也许……她并不是心大,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伤感难过而已,所以努力挣钱,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敢让自己生病,也不敢让自己一蹶不振。 因为她妹妹只有她能倚仗了,她不能倒下。 从堂屋去北屋的路不长,在黑暗与灯影的交错中,谢征心头却涌上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到了北屋,长宁身量不够,不能把油灯放到桌上,就先把油灯放到了一张圆凳上。 谢征把熟睡的樊长玉放到了床铺上,长宁就蹬蹬蹬跑过来两手抱住樊长玉脚上的鞋子,使劲儿往后拽,帮她姐姐脱鞋。 小孩铆足了劲儿却还是不得章法,谢征道:“我来。” 他帮忙脱下两只鞋,本想就这么帮樊长玉盖上被子,长宁却道:“阿姐的袄衣还没脱。” 谢征指尖微顿,哄小孩说:“你阿姐睡着了,脱袄衣可能会弄醒她,让她就这样睡吧。” 长宁这才作罢。 他给樊长玉盖上棉被时,小孩也踢掉鞋子爬上了床,像个小大人一样帮她姐姐掖了掖被角。 谢征等小孩也躺下了,才把油灯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回过头看了一眼床帐那边,昏黄的灯火下,樊长玉脸上带着醉酒的薄红,睡相乖巧又娴静。 他突然就想起了他教她大胤律法的那一晚,她背律令背睡着了,趴在书案上,在睡梦里哽咽喊出的那一声“娘”。 心头那股陌生又奇怪的情绪又升了起来。 “姐夫?” 长宁见他一直盯着这边,眨巴眨巴眼唤了他一句。 谢征回过神,说:“方才在那边屋子里的事,别告诉你姐姐。” 小长宁很迷茫:“什么事?” 谢征沉默了一息,想着她那会儿刚醒,或许没看见,便道:“没什么。” 他准备拂灭油灯时,小孩道:“姐夫你回屋不用灯吗?” “不用。” 话落,油灯已熄灭,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谢征在一片暗色中步履从容离开了房间,出门时还顺手带上了门。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