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官府给了二十五两的抚恤金,那钱你们没用?” 二十五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普通人家用的节省些,家中也没人看病抓药的话,十两银子足够一年的开销。 樊老爹呐呐道:“那钱得留着给你堂哥娶媳妇……” 樊长玉眉眼一抬:“不会又叫他给输到赌坊去了吧?” 樊老爹道:“钱在你大伯母那里收着的,你大伯母怕孝期耽搁了说亲的年岁,打算在热孝期间让你堂哥完婚,已经在相看姑娘了。” 樊长玉一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老两口从前是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樊大,如今儿子没了,自然是把好东西都紧着孙子。 只要老宅这边不又打她家宅子的歪主意,她倒也愿意继续维持两家这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她问:“您先前说跟我爹有关的事,是什么?” 樊老爹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映着火光,整个人愈发显得干瘦,他缓缓叹了口气:“大牛遭难,可能也是我的报应。” 樊长玉听到这话只觉有几分奇怪,没做声,等樊老爹继续说下去。 “你爹虽不是我亲生的,却也是我亲兄弟的孩子,那一年闹饥荒,你真正的祖父跟着村里人去官府的粮仓抢粮,叫官兵打死了。你祖母把家中所有的存粮都留给了你爹吃,自己也活活饿死了,临死前把你爹托付给了我……” 樊老爹说起这些,一双浑浊老眼里闪烁着泪光:“我是想把那孩子当亲骨肉养的,可灾荒年啊,饿死在路边的人都有人架锅煮来吃,观音土也叫人抢光了。家里多一张嘴,所有人就都得把吃的匀出来一点分给你爹,你那两个没见过面的姑姑,大的那个才十三岁,被送给一员外老爷做妾,换了半袋白米面……” 樊老爹嗓音都在抖,老泪纵横:“后来那员外去了别的州府,几十年过去了,我跟老婆子也没再见过那孩子,不知她是死是活。小的那个才八岁,三百文卖给了人牙子,也音讯全无。那时家里的孩子只剩大牛二牛和你爹了,还是填不饱肚子。你爹跟我的二牛一样大,但我的二牛也是个体弱的,逃荒路上生了一场大病,为了给二牛看病,迫不得已,才把你爹也卖给了人牙子……” “你爹打小就懂事,被人牙子买走时,还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说到此处,樊老爹哽咽得不能自已:“卖的那五百文,叫我愧疚了一辈子……二牛是个福薄的,几副药灌下去,还是没能救回来。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爹了,谁知道十六年前,他自己带着你娘回这镇上来了。” “被卖的那两个闺女,他那些年里一直在帮忙打听音讯,大闺女他没找到,但是小闺女他是寻到了的,听说是嫁了一军户,不过后来死在了战乱里。灾荒战乱,哪个都是人命贱如草……” 樊长玉没料到自己爹当年“走丢”有这么多隐情,一时间心绪复杂,好一会儿才道:“我爹回来后,怎就用了您二儿子的名讳?” 樊老爹道:“你爹当时回来就跟我说,他在外边走镖结了仇家,问我能不能用二牛的身份在镇上生活,我哪能不同意,就对外说他是当年逃荒走丢的二牛。老婆子这么多年一直怨恨你爹,觉得都是为了你爹才让两个闺女被卖的。在你爹娘来镇上后,也时常上门去找麻烦,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爹才舍了自己两个女儿,从你爹娘那里拿了不少好处。后来你娘生你妹妹落下病根,她见你家没个男丁,又想着把大牛的二儿子过继给你爹,好以后继承你爹的家产。” 樊老爹重重叹了口气,面上满是羞愧:“她就是魔怔了,那饥荒年里,就算没收养你爹,两个闺女……八成也留不住。孩子一个个都没了,最后只剩大牛,她一再纵容,才把大牛给养歪了。也怪我,早些年没本事养这一大家子,后来明知她错了,她一哭两个闺女,我就没能狠下心管教大牛……” 樊长玉原先很讨厌樊老婆子,觉得她对自己一家尖酸又刻薄,听樊老爹讲完这段往事,只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心中依然对她没什么改观。 诚如樊老爹说的,最后卖掉了她爹都没能救下樊二牛,樊老婆子如何又认定当初只要没收养她爹,她的两个女儿和小儿子都不会离她而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