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滂沱,一豆灯火阻隔了帐外裹挟着水气的冷意。 樊长玉盘腿坐在军床上,望着边上那个空空如也的箱笼发呆。 里边的衣服已经全被她取出来放到床上了,但仍没找到那个她粗劣雕完的木偶。 这军帐里虽只有她一人住,但偶尔也会叫底下的什长、伍长们过来议个事什么的,她私人的东西,她一贯收捡得很好。 换洗的衣物都用箱笼装了起来,那个木偶,她得闲时就拿出来雕,雕完又放进自己装衣物的箱子里。 她先前随意找了一身衣物换上去见贺敬元时,还未察觉。 这会儿夜深人静,想把那个木偶找出来再雕细致些,却找不着了。 帐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是收拢油纸伞的声音,须臾,赵大娘一手拿着往下沥水的油纸伞,一手端着药碗,用胳膊肘撩开帐帘走了进来,念叨道:“这雨大得怪吓人哩!” 把油纸伞靠帐篷边放着了,端着药碗朝樊长玉走来,见她把箱笼里的衣物全都翻出来了,不由问道:“怎地把这些衣裳都拿出来了?” 樊长玉想到自己昏迷这两日都是赵大娘在照顾自己的起居,忙问:“大娘,你替我收拾衣物时,有瞧见箱笼里一个木头做的人偶吗?” 赵大娘摇头:“没瞧见有什么木头人偶。” 看她失魂落魄的,又问:“怎么了?” 樊长玉只摇了摇头,杏子似的一双黑亮眼在烛火下透出几分迷茫和涩然来。 好好的,人偶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谢五虽是她亲兵,但从不会逾越动她这些私人的物品。 自己昏迷那两日,还进过这军帐的,就只有扮成谢五的谢征了。 人偶,是他拿走的吗? 赵大娘说:“先趁热把这药喝了,回头我还得回你赵叔那边去再帮他煎些药。” 樊长玉手上的伤还没好,她这几日便一直留在军营这边照料她起居,白日里得空了,便去军医们那边帮忙煎药,亦或是帮那些伤重的将士清洗换下来的衣物。 这场仗打下来,军中伤亡不轻,就连赵木匠这个兽医,也被叫去给伤兵们包扎救治。 他原本还心中揣揣,怕自己医术不精,医坏了那些伤兵,等发现那些为了救治伤兵新招募上来的军医,开方子还没自己清楚各种药理药性。 一问才知都是些乡下的土郎中,有的甚至只是识得草药的采药人,赵木匠心中不免有些突突的。 但也明白这是没法子的事,伤兵数以千计,随军的军医就那么几个,很多伤情又得讲究一个救治及时,军医们哪里忙得过来? 只能把方圆百里稍微懂点医术药理的人都抓来军中,给伤兵们医治。 不管医术如何,但有得医总比没得医好。 赵木匠凭着他当初救治谢征那一身重伤的经验,成功救回了不少伤兵,被破格提拔成了正式军医。 军中对军医素来礼遇,赵木匠也不用再干木匠和兽医的活儿,还有了自己的单独军帐。 樊长玉回过神,前两日她昏迷不醒,赵大娘夜里没法子,才一直守着她,如今她已醒了,也不用赵大娘再处处照顾,接过药碗后便道:“下着暴雨,营地里黑灯瞎火的只怕不好走,我让小五送您过去,您忙完就歇在赵叔那边,别回我这里了。” 她的军帐离伤兵帐那边还是有一段距离,老人家来回跑也折腾得慌。 樊长玉明白赵大娘想为伤兵们做点什么的那份心。 赵大娘夫妇的儿子早年死在战场上,她来了军中见着伤病营里那些将士,许是想起自己战死的儿子,还哭了一场,直把那些伤兵们当自己的孩子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