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出声来,泪流满面。 初冬的冷风刮过她的脸颊和额头的伤口,她却感觉不到疼,她只管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些人的表情。 病人们窃窃私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在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就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孟萍萍突然之间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她给这些人治病,除了太医署要收的钱之外,自己单独上门问诊,从来只取成本。 有那贫穷困苦的人家,她分文不收,还会倒贴。 她救了那么多的人,现在她要死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乎她。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关心和回应呢? 都没有。 孟萍萍惨笑出声,她这一辈子,得有多失败啊。 恋慕的人不喜欢她,家人不喜欢她,视为亲姐妹的婢女罔顾她,同僚没把她当同僚,病人也没把她当回事。 唯一会帮助她的杜清檀,她想要做朋友的杜清檀,被她害得好惨。 倘若是她,遇到这种自以为是,总认为自己是在做好人好事,实际一无是处的人,只怕也巴不得快点死掉好了。 孟萍萍平静地取出一只药瓶,平静地倒出一颗药丸。 做大夫的,谁还没点断肠草啊、鹤顶红、砒霜之类的毒药啊。 她知道,在门头上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死不掉,还可能摔成残疾。 死不了活不成,那不是更让人嫌弃吗? 所以得服一丸药,稳稳当当地在这坐着,姿态优雅端庄地等着,直到毒发身亡。 挺好的。 孟萍萍捏着那一枚丸药准备喂入口中。 冷风骤起,一支箭矢准确无比地射中她的手肘,她疼到喊了一声,药丸和箭矢一起滚落下去。 是一支去掉箭头的箭。 有人不想要她死,或者说不想要她因为这个原因,死在这里,死在万众瞩目之下。 因为会让朝廷难看,会让女皇难看,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 孟萍萍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掉下来,真是一个不省心的人啊,死了都要麻烦别人。 “孟萍萍!”周医令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用力地挥舞着袖子,声色俱厉,是照常的威严模样。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脑子里进水了吗?多少人想活活不了,你却想找死?” 他指着一旁的病人,大声说道:“你问问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来看病?不就是想活着嘛!” “身为大夫,不做好表率,反而当众做这种蠢事,你是要气死我吗?” 孟萍萍愤怒地喊了起来:“你以为我想死吗?我就是不服气,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说是我的错? 既然他们都不肯听我说,我就用这条命来抗争!我死!死了之后他们总能闭嘴了吧?我死!死了之后……” 周医令大声道:“好啊,你去死啊!看看你死了之后,会不会有人记得你?会不会有人去追究那些人?” 一条男声阴阳怪气地响起:“他们只会说,哎呀,那个孟萍萍,就是孟公家的那个孙女儿,不听家里人的话,非得抛头露面去行医。 这回好了吧,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了!谁晓得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哦。就算不是,那也一定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 “是我的事,扯我祖父做什么?”孟萍萍愤怒地在人群中找到了说这话的人。 独孤不求抱着一把弓,淡淡地站在人群中,漂亮的脸一如既往的醒目。 刚才是他射中了她的胳膊,打飞了她的毒药。 “因为你就是孟公的孙女,这没得改啊,提到你,别人没办法不提起他。 还有杜清檀,琅琊王,大家提到你,就会提起他们,完全跑不掉的那种。 你想用死来证明清白吗?你想用这条命去争吗?那就去敲登闻鼓呀! 死都不怕,却不敢去面圣,不敢为自己求公道?太医署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些病人做错了什么? 只是因为他们来看病,就得看着熟悉的大夫死掉,还得背上一个见死不救、忘恩负义的罪名?” 彩鸢急得跳脚,几次想要打断独孤不求的阴阳怪气:“哎呀,您怎么能这样呢!婢子是想让您救人的啊!” 独孤不求冷笑:“医者治病不治人,我也是救命不救人。” 一名女病人终于发了声。 “孟大夫,您是为什么要自尽呢?谁害了您?您倒是说给大伙儿听听呀。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