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一个婢女挑着一盏灯走过来,往他面前一照,说道:“咦,这不是新郎子么?” 灯笼中的烛火冒着微烟,散发着奇怪的香味,近距离这么闻着,让人心烦意乱。 独孤不求皱起眉头,心里已经不高兴了:“你是谁家的?这般没规矩。” 那婢女却是微微一笑,笑容诡异:“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也是,像您这样的人,怎会记得那些卑微的可怜人呢?” 独孤不求盯着她看了片刻,猛地挣起身来:“你是萧三娘的婢女……” 蝉娘笑了起来:“真是荣幸,竟然能被您记住。” 独孤不求正想说什么,眼前突然一黑,“啪叽”摔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道:“这个灯笼……” “是啊,灯笼里烧的是迷香。”蝉娘使劲踢了他一脚,见他毫无动静,这才击了三下掌。 几条黑影从房屋阴影处飞快地跳了出来,将独孤不求抬起,避开喧嚣热闹的人群,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夜越来越深。 婚礼已近尾声。 杜清檀微笑着,把出现在青庐内的女眷们统统认了个遍。 她不端着的时候,配着那一身我见犹怜的楚楚气质,看起来是真好相处。 但独孤家的女眷们倒也不敢因此造次,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么个恶媳妇,自是声名远扬。 于是林嫂子一看时辰不早,就主动招呼大家:“夜深了,该散了,六郎呢?” 恰恰的,洪氏也因为客人四处寻找新郎,而找到了青庐:“六郎呢?客人们要走了,他得送客。” 两边一对,大家都震惊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最重要的新郎不见了! 这可不得了,杜清檀还没来得及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人们已经乱了套。 这个说:“怕不是喝醉了,蜷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 那个说:“也可能是喝醉了,糊里糊涂走出门去,犯了夜禁,被抓走了。” 前者还好说,反正家就这么大,挨着搜一遍总能把人找到。 后者就有些吓人,毕竟之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 一名新郎被灌醉之后,糊里糊涂走出门去,被武侯当作犯夜禁的人抓住,打了个半死。 还有人小声道:“去茅房里找找,拿个舀子捞一捞。” 这是担心新郎酒醉失足,掉进粪坑淹死的。 杜清檀把扇子一扔,就要起来主事。 不想独孤不忮冷着脸走进来,定海神针般地往那一站,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人已找到,是喝醉了走到邻里去了,请诸位亲眷都散了吧。” 众女眷虽然不怎么相信,却也不好当面质疑,各自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散了。 青庐之中瞬间安静下来,独孤不忮沉稳地道:“弟妹,你怕不怕?” 杜清檀平静地道:“有一点怕,毕竟凡事都可能出现意外。但也还好,比这复杂可怕的事也不是没见过。就怕吓着长辈们。” 独孤不忮道:“让人瞒着的呢,就怕有心人要故意说给她们听。” 要说这些族人,多数与他们这一房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充其量只是捧高踩低,帮着有权有势的压制欺负孤儿寡母,或是视而不见、自扫门前雪罢了。 真正有仇的,只是那位任过魏州刺史、再把自己干的破事儿尽数推到独孤不求身上的族伯独孤吉。 独孤不求因此前途尽毁,兄弟情分亦是毁于一旦。 这兄弟俩都是记仇又倔强的性子,一旦翻身,绝不会善罢甘休。 最不希望他们这一房崛起的,就属独孤吉。 杜清檀道:“我刚才让她们给我介绍,似乎他家并没有人来参加婚礼。” 独孤不忮答非所问:“其实当年六郎狼狈归家,我并不是不信他,我只是气他当初不肯听我的话,非得从军想做官。 他性子倔强,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更是视自家的性命如粪土,我想让他知道我的态度,所以把他赶出去。 想着他在外头吃够苦头,混不下去,总会回家,锐气没了,才会安稳过日子……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拼命。” 杜清檀道:“我知道了,我会把大伯的话告诉六郎。” 武八娘气了个倒仰:“这是解释前情的时候吗?即便今日是有所准备,引蛇出洞,以绝后患,那也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啊。” 独孤不忮欲言又止,低着头往外走。 洪氏急忙道:“其实是这些话夫君憋很久了,总也没机会说出来,刚才若是不说,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说。” “我懂。”杜清檀抓了两把头发,慌慌张张地往外走,装作被吓坏了的模样。 宾客已被疏散大半,留下来的都是至亲好友,慌慌张张的,各自打了火把往外去寻人,又怕引起武侯关注,就又遮遮掩掩。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