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嘈嘈嚷嚷,听上去拥堵了男男女女许多人。 一片混沌的人声中,钟氏尖利压迫的声音响起:“一个个新来不久,倒是忠心护主得很……通通拉下去掌嘴,看这些贱婢的嘴巴能硬到几时!” “舅母这是要在我院子里掌谁的嘴?”姜稚衣一脚跨过了院门。 院里一众跪伏在地的婢女蓦地抬起眼来。 钟氏一惊之下回过头去,目光闪烁了下,担惊受怕般抚着心口迎上前来:“稚衣啊,你这是跑哪儿去了?你说你伤未好全,外头又不太平,可是要急死舅……” 姜稚衣悠悠一竖掌:“舅母慎言,大表哥尚在病中,‘死’啊‘死’的,多不吉利。” 钟氏嘴角一僵。 “再说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我看外头挺太平,倒是我院子里——”姜稚衣转过眼,目光缓缓扫过钟氏身后一大群护卫仆妇,“乌烟瘴气得很。” 钟氏挤出个笑来:“舅母正替你管教下人呢,早说分派个管事嬷嬷来你院里,你又不要,宽纵得这些奴才越发不堪用,连自家主子去了何处都不知晓,真不知怎么当的差!” “是该好好教训——”姜稚衣垂眼看向跪了一地的婢女,“谁教你们的规矩,在我瑶光阁竟向个指手画脚的外人下跪?” 钟氏笑容一滞,满眼惊讶地看过去,不可置信般扬起了眉,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寒风料峭而过,素心腊梅枝头的残雪抖抖擞擞掉落,整座院子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一地的婢女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打头的谷雨和小满对视一眼,撑着膝盖就要爬起—— “谁准你们起来了?!”钟氏身边那柴姓嬷嬷突然厉声一喝,悄悄拍了拍钟氏的手背,像在提醒她什么,“看清楚谁才是这侯府当家的!夫人没说起,我看哪个敢动?” 谷雨和小满哆嗦着重新跪了下去。 钟氏深吸一口气,缓缓挺直了腰板,眯眼看向姜稚衣。 是啊,这丫头身边眼下连顶用的人手都没有,出个门都要偷偷摸摸,还在她跟前趾高气扬些什么? 捧祖宗似的捧了这丫头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要不是这小白眼狼不肯嫁给她儿,她儿如今怎会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当初就不该听信那什么巫蛊之术,合该直接将这丫头绑了送到她儿床榻上去,再傲的骨头也得给她儿生儿育女,洗脚穿衣! 她今日就让她看清楚自己什么处境,领教领教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钟氏端起架势横眉一扫,指指姜稚衣那群婢女的头顶心:“看看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将你们主子带坏成了什么样?连闺门礼法都不顾了,又是跳窗,又是翻墙,成天跑外边野去!” 钟氏来回慢慢踱着步,说一句看一眼姜稚衣:“从前看你一介孤女可怜,对你多有宽容,不想竟纵得你这般德性,若让外人知道了去,没得说我这舅母教子无方……为了郡主日后的声誉着想,从今儿起,舅母是不得不管教管教你了!” 姜稚衣扬了扬眉看向钟氏。 她这舅母,努力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在外博出了“对外甥女视如亲女”的美名,如今儿子要死了,一着急,是连装也不装了。 钟氏通体舒畅地长出一口气:“把地上这些下贱胚子拉下去,送郡主回屋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放她出来!” 谷雨跪在地上听得心惊肉跳,悄悄抬眼去看姜稚衣,扯了扯她的裙摆。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