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横陈的尸首,张臂一把抱住他坚硬冰冷的铠甲。 元策一手提枪,一手掌在她脑后,将人死死压进怀里。 与她尸山血海里相拥。 姜稚衣涌出眼眶的热泪落上他铠甲,在连流泪都不敢发出声音的七日里第一次放声大哭:“你终于来了——” 元策下颌紧紧压在她发顶,从来意气风发,连杀人都在笑的人声音发颤,骨骼战栗:“……对不起,是我来晚。” 四面杀戮渐渐止息,一声孱弱的嘶鸣响起,一匹战马忽而力竭倒下。 姜稚衣蓦然一惊,抬眼望去。 已然风平浪静的杀戮场里,一匹匹战马轮番卧倒,马上玄策军的骑兵们跟着翻滚下来瘫倒在地,仰面躺在尸堆上,对着头顶的烈阳疲惫地闭上了眼。 元策松开姜稚衣,上下看她:“受伤没有?” 姜稚衣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眼底血丝遍布,唇色浅淡,也已是疲累到了极点。 “……没有,我好好的,你呢,可有受伤?” 元策摇头,抬起指腹给她擦泪。 一名玄策军士兵上前回报:“少将军,西城门敌军已尽数歼灭!” 元策给姜稚衣擦完泪,回头看了眼身后一众将士,缓缓开口:“所有人,进城休整,等待后续援军抵达——” 下完最后一道令,整个人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元策!”姜稚衣慌乱之下一把拉住他手,跟着他跌落下去,栽在了他身上。 一个时辰后,刺史府后院东厢房。 姜稚衣坐在榻边,低头看着榻上人的睡脸,拿了面湿帕擦拭过他的额头、脸颊、鬓角、每一根手指,将帕子递给身后的惊蛰。 睡梦里一旦被人近身便要暴起的人,方才被李答风卸甲、换衣、擦身,又被她这么照顾了半天,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睡得昏天黑地。 要不是李答风在她一遍遍疑问下,再三把脉再三答复,说少将军真的、真的、真的只是在睡觉而已—— 她都要担心他这是昏迷了。 方才问过李答风,姜稚衣才知道,在她煎熬的这些日子里,元策其实比她煎熬了更久。 六月里,河西和朝廷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只知南面三州爆发旱情和饥荒,但不清楚形势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先前元策传信提醒她避开流民,单纯只是担心流民劫道冲撞到她,料想最坏的结果也仅仅是玄策军为保护她与流民动手,引发民怨,河东将这事拿去朝堂上口诛笔伐,抨击河西。 但后来,随着有关南面三州灾情的消息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而来,在她到杏州附近的时候,元策心中警觉已起—— 二皇子趁太子犯错,命手下官员打压弹劾太子,却只换来太子禁足思过,必然对此不满。 然而面对二皇子的不满,面对如此严峻的灾情,河东却始终不曾出手搅弄风云。 河东安静得奇怪,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宫里也安静得奇怪,像一座密不透风、被上了锁的牢笼。 兼之那个时候她漂泊在外,因暑热行程不定,有太多意外可能,所以元策无法坐以待毙下去。 她进杏阳城之前,其实元策已经率领大军出了姑臧,陈兵于河西边界,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严阵以待。 后来便是河东起兵的消息传开。然而那个时候他尚未得到朝廷调令,纵然大军整装待发已久,亦不可踏出河西一步。 他不惧背负反上之名,但在没有调令的情形下出兵,一路上将受到重重拦阻,根本无法直通所有城池关隘,只有硬打过去。 这样打上一路,不光将花费更多时间,也无异于在跟叛军对上之前先自断双腿双臂。 那是元策最最煎熬的时候,明知她可能已经深陷水火,却必须等。 所幸他陈兵之地距离杏阳不是一千多里,而是八百里,也所幸他在等待的时候已经暗送出一批辎重和后勤,将用时最少的行军路线制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