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静。 她面容平静地接完电话,把从不离身的录音笔拿出来,按下按钮。 “你好,我是瑞津晚报的记者秦子园,今晚北城区郊区某厂房突发大火,引发多个油罐爆炸,据悉还有一名消防员在救援过程中牺牲。” 秦子园眼里的泪水盈满,一滴泪从眼尾滑下,打在她手里捧着的花束上。 她说出的话依旧保持冷静克制,专业态度一丝不苟。 “听闻该名消防员是本次救援的小组组长,请问各位能回忆下当时的情境吗?” “……”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倾时面对的是无休止的谈话、报告和事件调查。每一级领导都要与他面谈,了解当时事件发生的具体情况,江艇是在怎样的情境里解救同事,因公殉职。 这里不是公安局,这也不是刑事案件,没有人怀疑陈倾时,他们这样追查只是为了给江艇追封个人一等功。 这样扒开活人最痛苦的记忆,调查无数遍已经调查过的事实,为死人追封。 叙述到后来,陈倾时已经可以表情木然地重复当时的情况,把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平铺直叙在各级部门领导面前,一次次剖开伤口,一次次回忆细节,甚至被迫想起是长度十几厘米的钢筋,以什么样的角度,插进江艇的身体。 没人在意烈士光环下,活下来的人深陷在阴暗的泥沼。 江艇的一等功批下来时,是江倩和秦子园一起来领的。 和一等功一起批下来的,还有一块一等功臣的牌匾,追封烈士证书,一次性抚恤金。 江倩怔怔地看着冯队办公桌上摆着的东西,嘴唇泛白,沉默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我的江艇,就换来了这些东西。” 冯定坤心里也难受,“大姐:这些也算国家给的荣誉和交待,以后还会有发给家属的定期抚恤金,家里有任何困难随时来中队,江艇不在了,我们养您一辈子。” “不用。”秦子园搀着江倩,“江艇不会愿意给队里添麻烦,我了解他。” “我是江艇的未婚妻,以后我会给江姨养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江倩直勾勾地看着站在冯定坤身边的陈倾时,忽然冲上去揪住他的制服衣领,扔掉他的帽子,捶打着,哭喊着。 “都是因为你,小艇都是为了你才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他不是你的兄弟吗?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在火场,自己跑出来!” “陈倾时!你不得好死!你早晚要下地狱!” 冯定坤和秦子园上去拉江倩,两个人都没能把发疯的女人从陈倾时身上扒下来。 江倩扬起手,狠狠地甩了陈倾时一耳光。 “我不会原谅你!江艇也不会原谅你!” “你别想好!只要我活着,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别想好!” 门外冲进来几个小伙子,连说带劝着把江倩拖了出去。 从始至终,陈倾时都没说一句话。 冯定坤摇了陈倾时很久,他才慢慢从被掌掴的耳鸣中恢复,眸光空洞,声音嘶哑:“冯队,我进不了火场了。” …… “后来就是一段漫长的空白,我留在队里但从不出警,帮着擦消防车,开会,打字,写材料,坐在窗边发呆,就是进不了火场。”陈倾时慢慢地说着,抬手去擦宋枳的眼泪,“哭什么,傻瓜。” “后,后来呢。”宋枳哽咽道。 “后来冯队实在看不下去我每天浑浑噩噩地过,就强行给我放假,我就遇见了你。” “那天在阳台,你喝醉了,问我‘你受伤害了吗,陈倾时’的时候,我才真的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伤口,流脓溃烂,但所幸我回头看了。” 陈倾时抱住宋枳,“是我要谢谢你,宋枳,你拯救了我。” 宋枳不有分说地仰起头,吻住陈倾时。 眼尾还有泪珠不断滑落,陈倾时短暂错愕后,温柔地拭去宋枳的眼泪,换来宋枳更凶猛的小野兽一般的亲吻。 等宋枳眼睛红红的结束这个吻时,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几乎挂在陈倾时身上。 陈倾时揽着她的腰身,不让宋枳悄悄撤退:“亲够了?” 宋枳瞪着圆乎乎的眼睛:“没有。” “……”陈倾时难得语塞,无奈地抚着宋枳的背,“那你想亲多久。” “亲一辈子。”宋枳问,“给亲吗?” “给。”陈倾时答完,静静地看了宋枳几秒,缓缓开口,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