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委的弯弯绕绕,他亲自布图与她商讨战事,交谈之时从不自视甚高,永远自谦聆听,在她面前乖巧地像个学生。 有时宋允之事务繁忙,仇红在殿外等到深夜,他们便只好秉烛夜谈,宋允之屏退旁人,在她跟前亲自举烛,两个人话语投机,一谈就要谈到天光大破。 仇红常常想,史书里的“明君”二字,或许便是眼前人这般模样。 相敬如宾的关系到如今也已有十多年,仇红经历了大起大落,如今卸甲赋闲,身边人来来去去,从军营到京师,不知换过几个春秋。 宋允之却始终是形单影只,虽然贵为储君,在这偌大的宫城之中从来踽踽独行。从前仇红只当那是帝王必经之痛,现在觉得,宋允之在那九天之上的位置,实在有些孤立无援。 仇红本不愿意与皇族血脉结交,毕竟她身为武将,该避的嫌分毫逃不过。 可宋允之这人实在有些过于得......好,仇红有时会可惜,他为何偏偏身在帝王家。 墙头马上,几株凌霄攀援,仇红驻足片刻,听见身前一阵少女娇笑,抬头,是一群宫人簇拥着几位年轻女子,正朝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见她们穿着打扮,是宫中的后妃无疑,皆是云鬓玉容,红袖生香。 仇红等着她们经过,微微行礼,再去往东宫显德殿。 那几位妃子远远地便瞧见她,其中一个性格活泼的嫔妃先行出声,老远便问:“那是那位妹妹?不在马场纵马,在宫道上也骑?” 旁边一个妃子接话呛她:“你管那么多作甚,妹妹愿意就随她去,你何必多嘴。” 另一个模样俊俏的妃子一直未曾讲话,光听身旁二人互呛,眼神在仇红身上打了几转,落在她身下那匹马上,轻叹:“呀,这马可是非比寻常,极好的品相,真是稀奇。” 末了,又先几步到她跟前来,自来熟似的摸了摸马身,问她道:“这马可是陛下赏的?” 扬起脸方与仇红对视,霎时愣住,结舌道:“你可是,仇红仇将军?” 仇红见她面容,并不熟悉,只能回她道:“娘娘认得下官?” 那嫔妃红了耳垂,朝她一福道:“将军说笑,后梁境内有谁不识得将军呢?” 后头那两个妃子此刻也赶过来,许是走得急了气喘吁吁,接话道:“怎么聊上了,不是问马吗?” 被身旁人小声提醒:“这是仇红仇将军,你悠着点说话!” 那活泼之人登时哑然,忙冲她行礼,挽回道;“啊,原来是仇红仇将军,我鲁莽了,我莽撞了,我十分歉疚,对不起仇红将军......” 语无伦次,颇为紧张。 仇红笑笑,缓她情绪道:“是下官思虑不周,冲撞了各位娘娘,还请恕罪。” “将军言重。”最开始与她搭话的妃子再度出声,许是的确熟悉仇红,跟她说起话来毫无旁人那样的紧张,她扬起笑来,颇为自然地问起仇红为何进宫。 “有事去寻太子,娘娘可知现在殿下身在何处?” 仇红顺势便朝她打听。 没想到刚问出口,那几个妃子登时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交汇,都有掩不住的笑意。 仇红看不懂,目光迷茫,方才搭话的妃子捂嘴掩笑,解释道:“将军去东宫便是了,太子是在的,我们还要往麟德殿去,好不容易赶上梨园的乐队班子表演,断然不能错过。” 仇红云里雾里,谢过她们,便与她们分道扬镳。 那几位妃子走后,她身边再度安静下来,头顶的凌霄花仍饱满绽开,仇红想到方才与她面对面的那些年轻窈窕身影,情绪并轻松不起来。 梁帝病重,每年却还是仍不辍选秀,大批大批的良家子入宫,许多人的面孔她陌生非常,也不明白她们的母家与朝堂又有何关联。 一时头大,叹息,她的确离开朝堂太久,如果要再回去,前朝后宫之事,她一件也不能放心。 四年闲人时光,让她磨灭了不少对人心的算计,一方面的确是碍于身上病痛,无心分神。另一方面则是,她私心希望自己远离朝堂政事,这样就不必为谁养花,更不必亲手将花毁灭。 仇红收好情绪,牵着马走在这珠宫贝阙之间,她对外称病后不见外人,自然也鲜少入宫,可去往东宫显德殿的路,始终是刻在记忆里的,不多时,便到了东宫境内。 显德殿,宫阙雄浑,雕饰简洁。 海棠树叶繁枝茂,树下内侍守门,于朱墙边瞥见仇红,来不及以笑相迎,只听得院中一声娇哭,震天撼地。 “弃疚哥哥为何不愿娶我......”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