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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是那女孩子在说什么,男生眉目冷淡的样子,耐着性子听。

    平心而论,那女生挺漂亮的,但往男生面前一站,颜色登时就黯淡了不少。

    从头到尾,宁一只听到他说了三句话。

    “东西我收下了,人就算了。”

    “还不走,等我送你?”

    第三句,是女生装作听不懂他的反语,嗔道,“那也不是不可以呀。”

    他便眯起眼笑了下,说,“不可以哦。”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女生失落地跑远了,宁一不自觉张望。

    男生很高,手里拎着瓶矿泉水,手指修长,校服衬衫袖口松松挽上,露出一截冷白色腕骨,上面套着块腕表,万年历机械表,蓝色底盘,看着挺贵,不是高中校园里应该出现的配置。寻常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不那么丑了,好像连衣服都贵了几分。

    她只看得到一个侧脸,是很精致的一张侧脸。

    高鼻梁的人,侧脸基本都好看。

    男生往前走,路过廊下一个立柜垃圾箱,将铁盒随手往箱子并不大的口一塞,单手插兜,戴上挂在脖子上的运动蓝牙耳机,不作停留,走远了。

    宁一心沉了下,替那女生不值——她听到这是对方手工制作的。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把那个盒子从垃圾箱里扯出来。

    精致的心形铁盒塌陷了一块,缠绕的蝴蝶结丝带在风中摇摆。

    原来是盒巧克力曲奇饼干,和电视剧里广告的那种超大豪华版不相上下,盒面上烫金的英文字体张牙舞爪写着“I?love?u”。

    不知道是不是做题做魔怔了,宁一竟然在思考,这个love用得是否太草率?

    男女之间的感情,不应该先从like开始,慎重地过渡吗?

    但是,为什么要捡回来?

    宁一棘手地望着这盒饼干,她是很饿,但还不至于捡垃圾吃。

    只能说珍惜食物的本能支配了她的行为。

    在宁一的世界观里,垃圾箱绝对不是食物最好的归宿。

    宁一的母亲没有工作,母女两人靠每人每月500元的失独补助维持生活,日常生存和学习支出左支右绌。她大部分课外练习材料都是用早餐费换来的。

    是的,宁一来自于单亲家庭,他的父亲4年前死于肺炎。

    不过他如果活着,对这个家庭造成的负担可能更重。他是个先天愚型患者,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唐氏综合征患者。他没有工作能力,不能负担起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死前靠着父母和兄弟的接济供养在疗养院。

    宁一整个人生唯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没有遗传到他父亲的病。

    她很健康,脑子在一般人里面还比较能打,长相偏秀丽,是遗传了她的母亲。

    但她常年吃不饱穿不暖,面黄肌瘦灰扑扑的,那点儿秀丽也被埋没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当一个人觉得自己人生最可怕的瞬间就是班主任宣布要交班费的时候,她不可能有心思考虑其他东西。

    宁一捧着盒子,一时进退两难,打算放到公园椅上,清洁垃圾的人若看到包装完好,兴许会把它带回家。

    可惜她尚未行动,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男生。

    宁一面色发白,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那一瞬间她的智慧突然发挥到了一种莫名的水准——她伸手摘下了自己的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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