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天还未亮透,临江市清和殡仪馆大厅外,几个人站在廊下争吵。 一辆运送遗体的卡车斜斜地被拦在门外。 宁一头重脚轻地倚在车旁,朝争吵中心投去一瞥。 雾蒙蒙的天,雨声稀疏,灯光稀薄。 远处的吵嚷声激起阵阵回响,如泅水而来,争先恐后往她耳朵里灌。 是大伯母他们连同另一户人家在和殡仪馆工作人员在进行一场不太体面的交涉。 “这就是你们国家一级殡仪馆的服务态度?遗体到了你们让换别家?你以为是上饭馆吃饭啊?这是尸体,不是盘菜,临了还能换锅炒哇?!” “大婶,是这样的,我们凌晨就打了好几通电话和你们沟通……” “是啊,怪我们凌晨还在挺尸是吧?” “大婶,咱话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啊?你们不就这个意思吗?凌晨谁家不在睡觉啊?跟你们似的都做阴间生意啊?你们要脸吗?钱都收了整这出?我们是少你们钱了还是咋的?” “大婶,您消消气,是这样的,今天我们殡仪馆确实不能再接待客人。钱我们会退给你们……” “是钱的问题吗?你家没死过人啊?你家死人了也这么着吗?” “哎你怎么说话的?!” “问我怎么说话的,那你们又是怎么办事的?” “哎别动手呀,我们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歉,你们凭什么诅咒我们家里人啊?我们都说了钱会退还,还会给出相应的赔偿。说实话我们这一单如果不是孙总要求我们都不想接的,要不是你们连运送尸体都自己整活,我们能是这种局面吗……” …… 宁一心悬到嗓子眼,眼见小幅度推搡即将演变为大规模肢体冲突,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突然远处一道强烈的车灯射向她,她挡住眼,勉力望过去。 经久不息的引擎发动声由远到近,一排排黑色商务车如游龙般开进殡仪馆,花圈如流水铺满地,仿佛是冥冥之中受到什么感召,天光陡然地透彻,一群人都停了下来,惶惶然望着这宛如电影场面的一幕。 宁一望见这声势浩大的排场,隐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殡仪馆临时被包场了。 她不由缩了缩肩膀,徒劳地抵御寒气。湿了大半的衣服沉沉地坠在身上,压得她透不过气。 为了赶头炉,他们四点多就起床收拾,跟着大伯雇的车送母亲遗体的过来,没想到现场被告知今天殡仪馆临时取消工作安排,要他们另换别处。 宁一站在凉雨中,忽觉无限讽刺。只要有权有势,死人的队也照插不误。 她望着远处一幅幅疲倦的青白色面孔,都是宁家抽空来帮忙殓葬的亲戚,心中一片戚戚。 “好呀,说什么今天闭馆,原来是有大钱要挣!我告诉你们,今天不给我们先解决,谁也别想进去!” 大伯母一声号令,宁家的亲戚纷纷上前前拦住那些车辆,另一户人家也附和加入战局,和殡仪馆的工作人扭成了一团。 现场乱成了熙攘的一锅粥。 宁一见大伯母被推了一个趔趄,心中急怒,上前一把扶住,咬牙大声呵斥工作人员,“不要动手!你们不怕我们去告你们、去媒体揭发你们吗?!” 女生稚嫩而悲愤的声音为沸腾的画面按下了短暂的静止键。 宁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