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施惠一面往外走,一面觉得荒诞。 阿秋却说他,眼里心里都没个敬畏。一不怕神佛,二不怕人事。这还得了。“道理是吧,道理就是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你爷爷没规矩就没你爸爸姑姑,你没规矩,就……” 阿秋还没说完呢,孙施惠逮她错处,“喏,你口口声声地没没没,阿秋,你得扣工资了。” “我真是被你这个活祖宗气得都糊涂了,呸呸呸……” 主雇二人说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汪盐再出来的时候,身边人帮忙打着把红伞,是津明阿哥的姐姐。 秋红一双儿女,夫妻俩在镇上干着作坊大小的生意。继母闲作无事帮着她带孩子,津明还没成家,就也由着母亲在阿姐那头。姐弟俩一齐供养。 孙开祥前些天约秋红过来帮忙,名分上正经侄女的秋红反倒是有点局促,说她没办过这些,更没跟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打过交道。实诚想跟二叔推了这个事伍的,岂料二叔说:我相中你们姐弟,就是看中你们仁义。哪怕半路夫妻、组合家庭,也能过得相亲相睦。更奢望你们把这福气过给施惠才好呢。 春雨霏霏里,一把红伞,逶逶迤迤在水墨的江南老宅里穿行。 汪盐来到前厅堂前的香案边,孙施惠已经拈了长线香擎在蜡烛上引火了。 规矩是燃着的香火,不能拿嘴吹,他一言一行都被阿秋管制着。汪盐过来的时候,他正轻巧地拿手扇风,微微扑灭线香上的火,由它们燃燃地着。 孙施惠自行上过祖辈的敬香,仪式才真正开始。 新人三拜三作揖。 虽说汪盐早已改口喊孙开祥爷爷,而不是早年的孙爷爷。但仪式上,老爷子还是给了双份的改口费。 夫妻对拜的时候,本家兄弟里有人起哄。说规矩要新郎比新娘作揖的低一点。 孙施惠瞄一眼对面的汪盐,这个社恐大小姐,快要逃离地球了! 他干脆要他们噤声,也玩笑道:“那么是不是新娘子不拜,我来个深鞠躬,这礼就全到底了。” 大家一团喜气,难得能捉弄到施惠,说也不是不可以。 孙施惠满不在乎,说那么她就不动,我来拜。 汪盐一时没反应过来,对面藏蓝礼服的人,已经朝她一深拜。 言笑晏晏里,她难得的局促,像十六七岁的小女生。听着周边嗡嗡的声音,全是围绕着她的,汪盐知道。 也在这中式厅堂里,洒金红联,六角摇荡的囍字灯笼,闻着春雨带潮的檀香气,看着比她还要隆重的孙施惠,代替她自行出这个风头。 来免于她一趟趟被他们假借新婚的由头,或嘲或笑。 最后落在他们眼里的是,新娘子到底心疼人,不轻不重地还了新郎官一个作揖礼。 孙施惠一身潇洒庄重的行头,站在那里,朝汪盐淡淡的笑意。 新人再回房的时候,阿秋要施惠先去揭窗户上提前蒙好的一张红纸。 这是新郎进洞房的仪式。说是揭,施惠上手的时候,却是信手撕下来的。 阿秋对于某人的任何莽撞行径都不见怪。总之,他依言做了就行。 再绕进来,到了房门口,施惠把手里的一截红纸交给阿秋,问她,“礼全了吗?” 阿秋只勉强点头。 如蒙大赦的人,这才一脚迈进新房里,然后掉头朝阿秋,“让我歇一会儿好嘛,晚上还有酒仗等着我。”孙施惠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