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港天气近来怪异,还未到端午,已烘得路人短衫薄裙。叶世文从公寓下来,迎面一阵热浪,泼在手臂每个毛孔上。快步赶到车旁,趁交通督导员闪现之前入了咪表。 “你试下再慢多五秒钟,我即刻抄你牌!” 咖啡色衫的阿伯叉腰警告。 “收皮啦你,次次都迟,射精你就最快。” “你再讲一次?!” 一身薄汗,叶世文坐进车里,隔绝街外的港式粗口问候。 手提电话响了,他立即接起:“元哥。” “昨晚中国城被差佬查,你没事吧?” 叶世文脑内闪过那个肤白发长的女人,“没,地头蛇嘛,飞不上天也晓得遁地,哪有这么容易束手就擒。” “衰仔。”杜元笑了,“你没事就行,大伯叫你下个礼拜叁回来丁屋。佛诞,你知道他老人家最重视的。” “下个礼拜叁?”叶世文语气犹豫,“可能不行,我答应了我爸要去跟人讲数。” “什么数?” “来来去去,不就是那些有钱佬的交易。” 叶世文手指在方向盘摩挲半天,冷笑一声。 他去年下足功夫,花费数月时间摸清这个大马人的底细。甚至发现好些年前自己也照屠振邦吩咐,替这个大马人办过坏事。从那之后,屠振邦收山,他回冯家,大马掮客继续在金钱游戏里驰骋。 红港确实太小了。 相遇都是重逢,却已更换模样与身份。 半年前安排两个像模像样的兄弟在他女儿学校附近传福音、派彩页、赠小旗,才搭得他那位虔诚基督徒老婆上勾,巧遇曾慧云。 富豪乐善好捐,慧云体联正好为他们打通积德渠道。钱怎么来的?不重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哪管刀下亡魂多少? 人世间是是非非,大多不追究来路,只顾去处。 杜元沉默几秒,看来这次数目不少。冯敬棠摆阔摆惯了,现在由奢入俭难,肯定贪性成瘾。 “需要我帮忙的就开口,你回冯家一向受气,还要看他们母子脸色。” “怎么会呢?说到底我也是他的种。” 杜元提醒,“你不要对冯敬棠太尽心尽力了,他真的重视你,不会你妈的生辰死祭他都不来。” 混过油麻地的杜师爷,义字当头,难忍官宦的重利薄情?叶世文听完只觉得好笑,不想应和。 “算啦,元哥,不讲这些了。” “那你下个礼拜来不来?大伯说你认祖归宗就不记得他了。” “什么叫认祖归宗?我是在元朗上契的,拜过菩萨天公,关云长二哥见证。”叶世文言辞恳切,“我是屠振邦的人。” “算你有良心,记得来。” 杜元先挂了电话。 叶世文舒了口气。 烈日当空,在前挡风玻璃透热透光,于车内切割大块暗影,阴阳交织。红港地产商多数迷信,且能“通灵”——因填海而绵延的陆地上,处处无敌海景,楼价逼近炼狱。 不是用冥币估计很难买得起。 港人技多不压身,风水命理头头是道。什么财需有源,煞必用制,青龙高盘,白虎低伏,师奶阿伯信口拈来。 此刻,午时。支藏丁火,阴渐盛而阳始衰,百鬼躁动。待日落,待群星,待月色报幕。 叶世文待不了了。 他现在就要去“抓鬼”。 △△△ 晚上9点,程真一个夜班酒水妹打算撤了。 中环兰桂坊,T-top酒吧。男男女女,于舞池内极力扭动水蛇腰、水桶腰、水泥腰——那截腰身,仿佛嵌满钢板,每个动作硬得似初登月球的宇航员。 他们对羞耻无感,对夜色入迷。扭成一片海景,人浪迭迭,音乐鼓噪。 “喂,阿真,孖八那台客,学生仔扮老成,酒吧初夜——”同事丽仪在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