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猛力捶着自己平坦肚皮,恨不得把这个孽种生生从体内剥离。想死,却不忿,因恼成恨只需短短数日,这一生不能就此罢休。 一切都是因为冯敬棠。 她诱来了他。已婚?那又如何,世上没有不爱腥的猫儿。快活一夜,做个便宜老爹,你想登庙堂,我就拖你下地狱。 不让任何男人好过。 “你为什么要跟我讲?”叶世文只觉得愤怒,像困兽挣扎,拔高音量冲她大喊,“为什么要现在才跟我讲!” 叶绮媚自顾自说,“他与曾慧云结婚登了报,婚礼搞得好隆重,个个都在猜他要当大官了。半个新界的人都知道我跟过他,屠振邦早就盯上我。阿文,现在我快死了,你还有机会。如果你不是冯敬棠儿子,我们活不到今日。这条命,哪里由得我自己话事?” “你别怨我,我真的没办法,我这一世人只有你了,只能靠你了。你先去哄好冯敬棠,屠振邦求财,会让你入冯家帮他的。我死了,你就不用再顾及我,他们威胁不了你。” “你不杀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委屈,就白受了。” 叶世文哑言。 他幼时便格外体贴母亲,饮饱了奶,一觉安眠,从不在半夜惊扰叶绮媚。长大了,也懂哄人,只要是叶绮媚想听的话,他能讲叁日叁夜。 自杀,他甘愿陪。上契,他也肯去。 他的底线是做一个私生子,不能示人,处处低头。 如今,连卑微到贴在地上的自尊都碎了。 校服恤衫的一角,有块洗不掉的血迹,很淡很淡。叶绮媚却盯紧那一块污秽,不肯与叶世文对视。 “阿妈,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儿子?” 叶绮媚收起所有离奇笑容,突然哭了出来。这次眼泪丧失演技,道不尽哀愁。那颗往昔的糖水莓果,她也记得,是叁十七载苦涩人生里唯一的甜。 可惜,只尝过一次。 终究是命薄没缘分。 “对不起,阿文,你是我报复他们的一只棋。” 金属剪刀掷入不锈钢钵内,哐当一声,很响。 豹哥贴好纱布,“你看,包得多靓。” 叶世文稍稍活动手腕,从椅上起身,“我今晚来,别讲出去。” “行啦——”豹哥摆摆手,“这次是谁追杀你?” “想知道?” “别讲!”豹哥识趣打断,“我还想做多两年生意,快点走!” “有没有干净衫裤?我换一套。” 叶世文从豹哥诊所出来,穿了件洗得发旧的牛仔外套。有些短,遮不住腰,露出打底透薄的白T恤。 血腥被涤荡得一干二净。 他穿过夜半叁更的暗巷转角。美足按摩店早已换作靓芳发廊屋,换汤不换药,灯饰铺尘,照样有龌龊交易可做。 八姑的士多店大门紧闭。 听说她孙儿前两年随父母移民,讲一口地道英文,再也唱不出那句,“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那首童谣叶绮媚也哼过。 当夜幕凝重,心事沉默,时间又算得上什么? 它从来不管生死,分秒不停。 那一晚的秘密,叶绮媚用余下性命交换。凌晨在房内割脉自杀,旧宅变凶宅,从此她艳名在外,人人嗟叹。 叶世文在黑暗中掏出手机。 “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