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人在大厦前门打车。身姿婀娜,拿一只手摁着裙摆,另一只手去开的士车门。身后一道黑影如电闪过,砰地一声,门竟然关上。 差点夹断她的头发。 “走!” 叶世文拿枪抵紧司机的头。 一记尖锐爆破响起,后排车窗左上角被子弹击穿,裂出大小不一的玻璃粒子。叶世文俯下身,又大声叫,“走啊!” 司机终于回神,惊得猛踩油门,车身几乎瞬间掷了出去,碾着黑色马路往不知终点的地方狂奔远走。 “靓仔,我上有老母八十岁,下有两只化骨龙(小孩),那套负资产刚刚供了叁年,还有十七年的按揭要交,我不想死啊!你要去哪里,我,我冲过罗湖关口都可以的!反正我这台车租期快到了,不怕被人抓!求求你,不要开枪,千万不要走火啊!” 司机铲到路的尽头,凭直觉拐了个大弯,绕上高架桥。 “叼你!谁让你上桥的!”叶世文破口大骂,“没看过警匪片啊,弱智才上桥逃命!还不开快点?!后面有人跟了!” 他急急回头,有台黑车紧咬不放。 “是,是我错!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要去哪里?” 叶世文沉默几秒,“湾仔警务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支持你勇于自首……” “再讲话我就一枪做掉你!” 司机噤声,立即从桥上飞奔而下,掉了个头往告士打道西行方向开去。黑车穷追不舍,却没有开枪警告。叶世文盯着沿路气派高档的写字楼,这里不是尖东旺角,政府部门司法机关云集,杜元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叶世文拨出电话号码。 对面却一直没回应。他有种不祥预感,胸腔深处开始弥漫阵阵钝痛,不敢想象那台游戏机里面藏的到底是什么—— “文哥!” 白少华终于接通电话。 叶世文紧张地吐了口气,“你现在在哪里!” “我被梁荣健的人跟踪,他们暗中盯着枪档。”白少华大口喘着,竭力忍痛,“放心,命还在,但是中了两枪。我不敢去医院,劫了台车,现在去豹哥那里。” “你等——”叶世文又立即改口,“你别等我了!你走,我会给钱你,你明日就飞,有多远去多远。” 白少华恼了,“文哥,我不能撇下你!” 叶世文想起徐智强,双眼在飞驰的车外景色中丧失了光,“跟着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不是今日,就是明日。说到底是我自己的恩怨,与任何人无关,我不想再没了你这个兄弟。” “文——” 叶世文把电话挂断。 人之初,如玉璞。阿强小时候成绩很好,长大想做科学家,B仔最中意打篮球,希望能有一米九。年幼之时,我们贪玩,但没想过要无缘无故去杀人。 我们都不知道,原来结仇这件事,可以从争一块饼开始。 然后是一餐饭,一张床,一个女人,一座娱乐城,一宗四十公顷的地皮交易。 后来才明白,无论黑道白道,金字塔尖总是过分逼窄。容不下太多的人,钱财算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B仔才23岁。 他不讲钱,讲义气。 但没人告诉我们,义气,是洪门最大的骗局。 叶世文后悔当日的幼稚无知。也许那只手指切掉,B仔的人生会不一样。长命点,富贵点,做什么都好,别做古惑仔。 趁尚有挽救机会,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叶世文抬眼往四周扫视,“油门踩尽,超过前面那台白色铃木,冲红绿灯!” 司机战战兢兢听令,抬头一看,吓得胆囊在体内震颤,“靓仔,要转红灯了,等下会撞死人的!” “快!” 司机不敢不从,一个甩尾,压着道路中线,车身超到铃木前头,直直奔过人群快要涌动的斑马线。 “你老母个死人的士佬!赶着去死啊!” 铃木车主破口大骂,一脚急刹,横在斑马线前,那台贴身黑车来不及停下,狠狠撞上铃木车尾。 “你老母个死人捷达车!连我都敢撞,知不知道我是十大杰出区议员朱投炳!” 铃木车主从驾驶位气鼓鼓下来。 黑车里的杀手不肯下车,往侧方打方向盘,狂摁喇叭催赶斑马线上的人,车身企图提速,准备撞人而过。 的士火速驶远,往左急转入辅路。 叶世文回头瞄了一眼,“减速,靠边,我要跳车!” 司机听见这话如得神谕,还未开到谢斐道交界处立即踩停。 回头一看,叶世文车门都未关,黑色身影已经消失在大厦转角。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