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天星船坞公司前台,程真匆匆瞥一眼,乘搭电梯下楼。还未到一楼,她的手提电话已经响起。 刘锦荣压低音量问,“这是什么?” 程真轻笑,“刘老板,听说你那艘新船要在葵涌码头下水,我赠你一份贺礼。” “你是谁的人?”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换作我是你,我应该想的是,杜元姓杜,你老婆姓屠,谁是家里人谁是街外人?” 刘锦荣保持冷静,“菲林是叶世文给你的?” “你还有心情想叶世文那只丧家犬?听说屠爷的贸易生意一直都是安排杜元跟进卸货,不知道他5号那日打算卸的是什么货呢?刘老板,你应该清楚你岳父和杜元是做什么发家的。” “劝你手脚快点,我知道你同杜元都在找叶世文。若他先找到,兆阳就是他的;但你先做掉他,就什么都是你的了,祝你好运。” 程真从大门口出,一边接听,一边上了楼下那台刚好落客的的士。 司机问,“去哪里?” 刘锦荣问,“是哪里?” “九龙码头。” 程真挂断,手提电话直接扔出车外斜对着的路沿垃圾桶内,又改口,“司机,我不去九龙码头,去海坝街。” “靓女,你有没有搞错?你就在荃湾,你还打车去荃湾海坝街?!” 程真递出一张纸钞,“不用找。” “我就中意你们这种不爱走路的年轻人,懒得很踏实!红港全靠有你们,我们这些的士佬才不会饿死……” 海坝街,程真从未来过。 幼时她在浅水湾生活。屋阔,梁高,海天一线。每个人看见她都满怀笑意,友好得像联合国亲善大使。 所以到了最后,她才会受尽白眼。 听说大陆四川,有一国家级文化瑰宝,名曰变脸,乾隆嘉庆年间就在戏楼内博得满堂彩。没想到的是,这一独特的戏剧艺术,在红港也有传人。 程真见过,还不止一个。 海坝街的暗巷很窄。石砖粗粝,挤挤攘攘拼在地上,被车轮脚步踢破边缘,又经风吹雨打,锋利棱角惨遭磨蚀,存下各式凹坑,整条巷都显得颠簸起来。 程真见到一间小门半开的诊所,站在门口。 视线往内探,只有一名穿白褂的医生坐着。豹哥在暴雨前的昏暗日光中抬头,一清一浊两粒眼球,吓得程真心脏一紧。 “看医生?”豹哥开口,又上下打量程真,“什么病啊?性病我不看。” 程真没办法与他的假眼对视,目光瞥往旁边,“想问你打听一个人。” “谁?” “叶绮媚。” 豹哥先是一怔,露了个晦暗不明的笑,“她走了很多年了。” “她以前住哪里的?” “在尽头拐弯,过叁条巷,写着聚福楼那个门口上去,叁楼右手边那间。”豹哥话音一顿,“凶宅来的,你去做什么?” 程真没答。 她转身准备走,突然想起什么,侧过身问,“几个月前叶世文手上的伤,是你帮他缝的?” 豹哥半眯着眼,“谁跟你说的?” “猜的。”程真也笑,“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晚他一定是回来这里了。整条巷只有你一个黑市医生,他不可能去医院。” 豹哥听罢,摇了摇头,笑意更深,“我最憎女人聪明,聪明的女人都是性冷淡。快点走,我没见过你。” 程真眉尾一挑,当作道别。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