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十多年来,第一次不知道老师的去向”,难道他和她从小就认识? 可她搬了那么多次家,换了好几所学校,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朋友几乎没有,而她的记忆里也没有小她这么多岁的童年玩伴。 思绪飘忽,她又想到父母离婚前的最后一个家,想到他们无止境的争吵。她想到那条幽暗的小巷,穿过堆放在两旁的空花盆,就能来到新铺的柏油马路上。沿着马路往前走十分钟,便是派出所,里面的警察阿姨总是很温柔,还送过她一本介绍国外园林的小画册。 画册里的家总是温暖的,被五颜六色的鲜花包围。小小的她看得瞪大了双眼,后来无数次在梦中梦见过这样的画面:小小的院子,盛放的花朵,爸爸笑眯眯地挥手去上班,妈妈则抱着她,坐在白色的秋千上,在花园里看着书,吃着精致的点心。 她没有和周围的人讲过这些美妙的梦,因为那和现实相差得太大,别人只会嘲笑她异想天开。别的不说,爸爸恨透了妈妈,心情好的时候看到她也只是默不作声,更别提微笑了。他不会笑着和妈妈道别,而妈妈也不会搭理他,更不会抱着祝宁宁。 祝宁宁是他的种,她看到她,总是忍不住要嫌弃一番。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跟你爸离婚了。妈妈总是这么说。她觉得祝宁宁拖累了她。 和爸爸吵架的时候,她骂得更难听,会叫他带着他的种下的祸害滚出去。这种时候,祝宁宁总是默默地走出家门,穿过巷子,去街口的公交站坐着。这里乘客不多,她可以不受打扰地坐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让噪音盖过她心里绝望的低吟。 但祝宁宁确实跟一个人说过这些梦,在一个雨夜。爸爸妈妈吵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甚至拿了刀互相威胁。她穿着拖鞋撑着伞跑出家门,浑身不住地颤抖。 他们会死吗?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会杀死对方吗?等我回到家,看到的会是什么呢?是一地破碎的碗碟,两个歇斯底里的人,还是瘫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她朝派出所跑去,鞋子踩在积水里,啪哒哒地响。路过盖着绿色塑料棚的车站,她由余光看到了一个黑影,还以为是躲雨的小动物,便下意识地回过头看。看清楚后她才发现,那里坐着的是个年纪很小的男孩儿,全身都湿了,蹲在马路边,冷得瑟瑟发抖。 是他吗?祝宁宁看着柳棠的侧脸,不敢确定。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早就记不清那孩子的长相和名字,只记得她和他说了许多话。那些不能跟家长说的,同学不能理解的话,她一股脑地都说给他听。 小男孩认真地听着,也和她说了自己的遭遇。他说他妈妈去世了,家里人突然都对他十分冷淡。他像是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也许死了也没人在乎。 去世的母亲…… 柳棠说过,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得了癌症,他父亲从此开始恨他,而他的爷爷奶奶也认为他是灾星。这和那个男孩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她怎么之前没有想到,怎么没有发现两个人的共同点?他对她的执念,原来都源于那个雨夜,他无法忘记那么久以来,第一个真正理解他的人。 而她再也没有和别人说过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即便是交了男朋友,她也因为怕对方嫌弃,选择了闭口不谈。她甚至也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一直在忙着赚钱,养活自己,给爸爸治病。和生存相比,童年的创伤又算得了什么? 祝宁宁突然停下了脚步,柳棠被她带着,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过头好奇地看向她。在稀疏的阳光下,寒风吹拂的街口,祝宁宁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发丝在风中飘扬。 “柳棠,你小时候是不是住在福民路附近?”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