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梅娘早就有所察觉的,尤其等她醒来后,发现到处已经布置上白花花丧布,又听如意说现在家里暂时由堂小少爷当家的时候。 短短半年时间,秦家该死的死,该散的散,最后只剩下她这个虚有其名的二奶奶,以及她年幼的小姑子。 “堂嫂,你振作起来,想必堂弟也不希望……”只是她虽然早熟,却不会安慰人,梅娘在听了这话,登时胸腔中涌上一股气,猛地将手边的花瓶用力挥倒出去,怒道:“滚!你不要叫我堂嫂!我不是你堂嫂!你也不是我、” 秦初南被吓得震在原地,花瓶破碎的瓷片飞溅,割破了她衣服的下摆。 她终于露出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脆弱。梅娘被她这种害怕刺伤,一时间难以自持地崩溃,骤然捂着脸大哭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 秦初南看着她,像看着自己那个妓女母亲每次午夜梦回时的暴怒与痛哭。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片刻,张开瘦小的双臂将她抱住,“没事的……” 梅娘没有想到这句话会由一个孩子跟她说。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这句话会是那个人跟自己说的。 但是此时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她想她可能已经死了。 这让她在风雨飘摇中更加感到无比地绝望,并且想要一死了之。 独自无人的时候,她高举起剪刀,试图了结自己。 这时,那个孩子再次出来阻止了她。 面对一个年幼孩子的阻拦,梅娘只能无助地哀求,“你让我死吧,初南,我求你了,你让我死吧……” “不可以,堂嫂,你不可以死!”秦初南极少感到真正的害怕,她娘死的时候算一次,如今又是一次,“你死了,这个秦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你让我怎么办!” “如果秦家散了,我会被卖回妓院的,堂嫂,就当为了我,你留下来好不好……” 她无助地哭泣。 梅娘被她脆弱的哭声逐渐拉回了神志。 她的心太软,尤其面对一个孩子的祈求时。 如此一来,她只能强迫自己坚持。 她说服自己还要操办善之的后事,而那个孩子则全程陪同协助着她。 她们一大一小两个人无助地相互依靠,在大厦将倾中苦苦支撑。 只是秦家人多眼杂,无论如何隐瞒,秦家当家消失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又是那一伙人,有的知道要变天,索性全身而退,找其他活计去;有的干脆拿着秦家的铺子,想着自立门户;更有甚者不服秦初南年纪小,想要争夺当家权,无非是“趁你病要你命”。就连衙门的人、织造局的公公都上门要说法,说月底的丝绸还没提。 秦家总管带了一伙小厮将人拦在外堂,并坚称当家只是病了,并没有消失。 初南远远听见外堂争吵的声音,难以平静地感到心慌。梅娘则沉默地给善之烧着纸钱。 她知道眼下还不到乱的时候。 明天,宗族的人、织造局作坊的人都会上门来参加善之的葬礼,到时众人要是知道秦家当家并未出席,才真的是要变天。 只是在初南面前,她不想自己太过没用。至少,她想就算是装,也要装出大人的样子。 直至夜半,她才敢一个人捧着那枚镯子,一边骂一边伤心地哭:“你要是没死就赶紧滚出来啊,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我一点也不想你,但是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找恨真……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找她……” “混蛋,就算死,你也告诉我一个音信啊……你这样突然消失算什么……什么你们妖怪都这样,你是妖怪就可以不告而别么……” 如果知道她有可能会死,她绝不会想要她救善之。 这是善之的命数,她不是不知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