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辙被吕大防为首的‘旧党’抛弃,赵煦也只是感慨了一句,便继续前往康宁殿。 吕大防与高太后畅谈一番,离开慈宁殿,看到林立,来回巡逻的禁卫,他顿住脚步,看了一会儿,迈步向前走。 方向却不是政事堂,而是与之相对的西府,枢密院。 苏颂与吕大防对坐,两人都是人老成精,对朝局洞若观火,太多事情彼此心知肚明,根本无需开口。 吕大防端起一杯茶,轻轻偿了一口,抬头看向苏颂,沙哑着声音,略带疲倦的道:“太皇太后……” “我不同意。”吕大防话音未落,苏颂就打断他,淡淡说道。 吕大防静静看着他,片刻道:“我还没说是什么。” 苏颂端着茶杯,轻轻吹了一口,道:“能劳烦宰辅亲自到我这里,必然是让我为难之事。你知道,我惯会和稀泥,就是因为不喜欢麻烦。” 吕大防看着苏颂,知道这位老伙计的心思,直言道:“官家要走一条旧路,你还想回去吗?” 苏颂没有喝茶,看着茶杯里的一片茶叶,道:“官家走的是旧路,你吕相公走的就是新的吗?” 吕大防默默无声,只是睁着眼看着苏颂。 他之所以来找苏颂,而不是让人来将苏颂叫过去,是因为有所求。 ‘三衙’统兵,枢密院调兵,两相制衡,这是祖制。 但随着时间推移,枢密院地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三衙’的地位相对下降,对于‘三衙’的三位指挥使的调配,作为‘三相’之一的枢相,话语权极重。 尤其是,吕大防需要盟友,共同对抗福宁殿里的赵煦。在侍卫步军司指挥使,侍卫马军司指挥使的调动上,他必须争取苏颂的支持,苏颂不能继续和稀泥! 苏颂知道吕大防的手段与能力,索性堵了吕大防即将说出口的话,道:“你要是逼我,我就自污回乡,由着你们争去。” 吕大防看着苏颂,声音越发沙哑的道:“官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颂似乎有些不忍心,喝了口茶,轻叹道:“你我这个岁数了,就算再争又能争几年?官家是什么年岁?就不为你的门生故吏,后辈子孙考虑一下吗?” 吕大防双眼睁大了一些,声音坚定,道:“家国天下,岂能惜身!若世人都如你这般,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如禽兽又有何异?” 苏颂见吕大防直接骂上了,唾面自干的道:“激将我没用。即便是答应你,官家那边也必然过不去,别忘了,玉玺已经在官家手里。你不顾自身,未必所有人都不要前程。二十九日官家要开朝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了结苏辙的案子吧,官家要紧盯着不放,迟早会牵扯到你身上。那时一道圣旨贬你去岭南,我怕你死在路上。” 吕大防面色不动,道:“太皇太后要两个,我只要一个。” 苏颂将手里茶杯没喝尽的茶水倒掉,感慨的道:“刚才说的那些,其实也包括我。人老了,更怕死,不想死在路上,想留个善终。” 到了苏颂这个份上,吕大防能用的办法不多,他见苏颂难以劝说,默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官家的旨意,出不了皇宫。” 圣旨,可不是想出就出的,所谓的‘中旨’也只能表达皇帝的态度,而不能形成政令。 想要形成政令,需要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配合,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就能轻易驳回,并且后面还至少有四五道程序,包括宰辅,少宰的署名。 苏颂知道吕大防不会让步,看着吕大防的眼睛,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咱们这位官家,不是神宗皇帝,他不会让步的,他是会……杀人的。” 吕大防缓缓起身,道:“你不帮我,也不能害我,否则,你就死在路上。” 说完,吕大防就慢吞吞的走了,佝偻着背,却给人沉重的压力。 苏颂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等他走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