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了,早晚得死。” 覃嘉穆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刑警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明白受害者为什么要为绑匪掉眼泪。他想起不久前在书中看到的一个新词儿刚好可以解释这个现象——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于是作为人民警察的他开始悲天悯人地想,得是多么惨无人道的折磨才能让被害者产生这种情结。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眼中的这名穷凶极恶的毒贩对受害者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等到天黑,赶紧跑!” 刑警还告诉他们,在抓捕的过程中,一个姓陈的毒贩逃跑了。可是很奇怪,这名毒贩逃跑之后竟然没有藏起来,而是又在其他地方连做了两起命案。被害人一个叫徐兆华,一个叫孟小伍,目前看来这两名受害人和本案并没有直接关系,可两个人都是陈姓毒贩在势坤集团供职时的同事。刑警问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线索。 覃嘉穆摇摇头,他从来没听过这两个名字。可她看到蒋若言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东勰和嘉穆两人的毒瘾几乎每天都会发作。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东勰总是在瘾头即将上来的时候,将母亲赶出病房外,自己蒙在被子里一声不吭地发抖。有时,东勰的脾气就会变得极差,不允许任何人在他身边,甚至会疯狂地打翻、摔烂目之所及的一切。每到这时,覃嘉穆必须去跑好几个楼层,审批各种手续,去帮他申请一杯茶色的美沙酮溶液。等到嘉穆毒瘾发作时,这个过程又反过来。 这天夜里,东勰的毒瘾又发作了。他从病床上滚到地上,一面拼命地抓挠手臂和脖子,一面疯狂地干呕,眼泪混着鼻涕还有涎水成股地往下淌。他爬去墙角,用头往墙上咚咚地撞。嘉穆慌忙地跑过来,用力抱住了他,却被他照着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嘉穆把桌上的半杯美沙酮拿过来,说:“喝下去,喝下去就不难受了!” 东勰的脸色煞白,紧紧咬着牙关,嘴唇或许是因为太过用力地咬牙而颤抖着。他说:“我不喝!” “你听话,喝吧!”嘉穆的语气接近了央求,他看到东勰的手和脚已经开始了抽搐,要不了多一会儿他会更加生不如死——那种痛苦嘉穆再熟悉不过。 东勰费力地深呼吸着,像是垂死的人在拼命地捯气儿。他突然用力地一扬手,把那半杯美沙酮打翻。“不喝!”他吼道,“那、那也是毒!喝了就永远也好不了了!” “你不喝能怎么办!”嘉穆突然间情绪崩溃了,他何尝不知道那也是另一种毒,可但凡有其他办法,谁愿意每天靠喝毒药来做一天正常人。 东勰爬过来,忍着身体里一阵接一阵不知来自何处的疼痛,他对嘉穆说:“拿绳子、拿绳子,绑我!” 覃嘉穆找来一根粗绳子,折腾了半宿才将东勰绑在病床上。绑的时候,东勰不停地让他“再紧一点”,然后他让嘉穆出去,将病房的门反锁,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许进来。嘉穆站在走廊里,神情呆滞地背靠着门,如同惊吓过度。病房里不断传出一声声恐怖的呻吟,病床被猛烈地摇晃出令人不安的声响,每一声呻吟或声响都让他的身体抽搐一下,眼泪便从眼眶里直接掉下来。他知道里面的人正在经历什么,那是真正的水深火热。对里面的人来说,这一宿的时间被分割成了无数秒,而每一秒都是熬。 覃嘉穆在病房外面冰冷的地砖上坐了一宿,那恐怖的呻吟声直到破晓才渐渐停止。他从一个浅盹中猛地醒来,赶紧去找值班的护士拿钥匙开门。他看见东勰仍是昨天被绑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趴在病床上,双手的手腕被勒出了血,下嘴唇被他咬得血肉模糊,整整一床的被褥湿冷得像是被人往上泼了一盆凉水。嘉穆看着奄奄一息的东勰,眼睛半阖着,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累极了,可是他却睡不着觉。他身上彻夜的痒、痛、心悸和呼吸困难,让他不可能有超过五秒钟的安静,就这样彻夜的挣扎呻吟,即便困死也无法入睡。第一晚他挺过来了,可是几个小时之后,这种痛苦会变本加厉地再来一次。然后接下去的几天,如果他的身体还没有得到海洛因或者美沙酮,那么每一天的痛苦都是前一天的数倍。什么时候会不再痛苦呢?他不知道,也没有人给他答案,或许死亡能结束这种痛苦。 嘉穆手忙脚乱地给他松了绑,抱着只剩下了半条命的东勰哭着求他别再忍了,喝一口美沙酮。东勰用力地抓着他的胳膊,他已经气息奄奄,可是眼神却像鹰隼一样锋利,他说:“我们把它戒了,你跟我一起去戒毒,好不好?” 嘉穆像被吓到似的将胳膊本能地一缩,“我、我戒不了。”他的鼻子开始痒了,身上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这是瘾头上来的信号。 “戒不了也得戒!”东勰说,“你想让它控制你一辈子吗?!” 护士又端来了两小杯美沙酮,这是今日的定量。嘉穆吸着鼻涕觑觑着眼睛看它——现在他已经有了老毒鬼的某些特征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