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北条家独女的我终于迎来了元服之日。 这一年的深夏,我在栽种着柳杉的庭院里练弓。疼爱我的兄长本欲将南方的一座城赐给我,这被我以“不合规矩”的理由婉拒了,但我最终却反过来请求兄长替我请一位技艺超群的弓术师傅。 换作旁人一定会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虽然生为武家之女,可这时代哪里需要女人上阵杀敌。若是普通的女性学弓供贵族子弟取乐也就罢了,对于一国的公主而言,习武并不在本职范围以内。 “阿照莫不是看了那巴御前的故事。” 听了我的请辞,兄长大人仅是这样打趣到。 不过没出半月,便有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武者来拜见我。来者据说是九州和四国地区久负盛名的弓术大师,教出的武士也在四国的海战中屡建奇功。而这位身怀绝技的武者却在这动荡的乱世间悄然退隐,最终返回了远在相模的老家。 大抵是听说要教我这样一时兴起的女子习弓,他才会前来吧,毕竟这在多数人眼中都是并不费力的差事。 “阿照殿下,务必要日日磨练技艺,才能有所进步。” 虽然我深知练武的艰难,也是认真下过决心的,不过要我在这种天气里也顶着日头拉弓,无疑对身心都是一种折磨。 我的额头和鬓角上都缀满了汗,汗滴仿佛我眼前的树干上渗出的汁液一般黏腻。乳母起初还再叁规劝我回房歇息,明白我的决意之后也只得腹热心煎地陪在一旁。 练了整整一个中午,还是日光最毒的时候,我贴身穿着的里衣当然已经湿透了。汗水的黏腻感和烈日造成的眩晕感交织在一起,却仍然没有阻止我将手中的箭射向视线尽头的木靶。 只是今日又是颗粒无收。我沉默着望向脚边空空如也的箭筒,而木靶上被涂红的中心部位也没有烙上一个箭头的痕迹。我终于一脸失望地撂下手中的半弓,比竭尽全力却没有捕获哪怕一只兔子的猎人还要狼狈。 乳母见我歇下,便立刻奉上凉茶。清香的茶水浇灭了我胸腔中的燥热之火,我逐渐平静下来,耳畔也传来几缕细碎的谈话声。连通这僻静庭院与客室的回廊上,似乎出现了未曾造访之人的身影。 “哪里来的客人,竟会跑到这内院来?” 我正要开口问院中的侍从,方才想起前日里与兄长大人饮茶时的闲谈。 “西边的甲斐半年前闹了一阵,如今也算是安定下来了。我初掌家督之位,不愿在此时与他们兵戎相见,谁知那甲州的新地头却先行一步、主动来示好。” 我对邻国的政治没几分兴趣,但这事说来也该是会被民间当做谈资的奇闻。 甲斐原先的守护内藤寮助在征伐信州的战场上负了伤,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似乎失去了生育能力。内藤氏家中此时也仅有一位独女。可守护之位不能无人继承,内藤氏只好招贤纳婿,谁成想内藤氏的爱女最后却嫁给一位庶民出身的武士。 这庶民据说在内藤氏的居城里做过杂役,想来是没有什么本事的。但谁知此人却主动作为士兵奔赴前线,并在战场上捡了死去武士的太刀奋勇杀敌。时间一长,内藤氏手下的左兵卫少尉注意到了此人。原以为他只是不畏生死的一介武夫,可此人却在对信浓的东北突袭战上频频献策。最后不仅将信州上杉的先遣军打得落花流水、阻止了敌人的计谋,还一举攻下了甲斐北方由信浓上杉家支配的几座城池。 左兵卫少尉自此便将这庶民军士引荐给内藤氏,但远在舞鹤城的内藤寮助早就听闻了此人的英勇事迹。其后的结果自然是内藤寮助认了此人做义子,并将自己的爱女许给他。 顶着新名“内藤六郎”的庶民在甲斐国获得了新生,不过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 内藤寮助的脾气很不好,且随着年龄增长,冥顽不灵的寮助与手下青壮年家臣的关系更是逐渐恶化。这对本就擅长收买人心的六郎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又过了那么几年,恰逢内藤寮助染了一场风寒,蛰伏多年的六郎便一不做二不休,带兵包围了寮助居住的舞鹤城本丸,逼寮助交出内藤家家督之位。寮助自然是誓死不从,最后也在本丸切腹自尽了。为寮助介错的是多年以前在军中重用六郎的左兵卫少尉,由于他是寮助的远房亲戚,六郎自然也没有放过他。 六郎极富才干,他手下的大大小小支持者也众多。但六郎深知此次兵变是很不光彩的事,便瞒天过海编了个理由,谎称是老丈人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