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在我座下的那张脸上老泪纵横。 “她被流放到了出羽的本道寺馆,那地方正受水野家臣严密监视,而今连我也无能为力了。” 我在小田原城生活了六年,从未见这个老武士这般悲痛欲绝,在我告知他成田氏光被斩首示众的消息时,他脸上只染了些懊悔的神色。 “都是我年轻时种下的果,是我犯的错令家主大人遭受如此折磨,这实在是因果报应。” 他起身说道,若有所思的脸孔仍旧低垂着。 “这件事已成定局,如今再自怨自艾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若是有心弥补过错,便专心礼佛、在佛前为她祈福吧。” 我不知他为何能对我这样死了丈夫的寡妇开口。北条军虽然没有侵攻整个近江国,但阿照仍是趁土岐晴孝忙于寻找我的踪迹、以至佐和山警备松懈时集中兵力攻打了那里。 阿照杀了我丈夫,她放过了同在佐和山城的正室阿光和嫡子寅丸,唯独砍下了土岐晴孝的脑袋。 旁人都道这是北条家与土岐氏早早结下的恩怨,他们甚至联想到了几年前在京都举办过的演武斗技,认为是我丈夫在那次斗技失利后便对北条真彦心生不满。而我与葛夏在聚乐第的争执也被算作是两家早已不睦的真凭实据。 哪怕不仁不义在先的是北条家,那些个名主也当是土岐氏挑起了争端,更何况阿照攻打佐和山城时还奉着讨奸除恶的旗号。阿照找出了我丈夫图谋不轨的证据,这也并非空穴来风,土岐晴孝本就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可她破了幕府的规矩,左大臣不得不重罚她,尤其她还是今川氏的亲眷。 反正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今川纯信早晚会与阿照叔侄离心。她在今川纯信手下战功累累且不求封赏,这在旁人看来反而是心怀鬼胎。即便今日她没有因为谋逆被流放,被多方名主虎视眈眈的阿照他日也会自贻伊咎。 只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远在播州的那须家也早就等不及了。 “雪华夫人。” 成田氏贺叫醒了正陷入沉思的我,他的眼神已不似方才那般悲天悯人,一簇十分决绝的目光自那双黯淡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我在这俗世中已没有什么执念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家主大人。若是家主大人被左大臣处死了,那我也早就随她一并去了。只是大人而今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愿看着年轻的家主大人就那样不光彩地死去啊!” 果真不假,他事到如今还在惦记着虚无缥缈的武士道。 “你的确害她不浅呐。在攻打佐和山一事上,身为随身家老的你本可以极力劝阻她。但你却没有,你是想让她直取近江国,把领国扩张到近畿吧。她是没有这种野心的,若不是身为北条军总大将的成田氏光奋力进攻,事情又怎会闹到这步田地。是你们成田家的野心害了她,所以左大臣第一个清剿的便是你和你的家人。” 我心中猝然涌上些怒火来,仿佛怒斥眼前这个老人便能洗清我身为祸首的罪孽一般。被斥责后的成田氏贺也不再看我了,他二度垂下头长叹了口气,随后又满面颓丧地说着: “您说的没错,是我太看重家族荣誉了。家主大人是那样信任我,她将北条家的命运全权托付于我,可我却看着大人那样的女子在这乱世中冲锋陷阵。如果我在小田原城破后便能妥善安顿家主大人,使她从此远离纷争,她也不必要为了报仇而如此心惊胆战地活着……” 自责不已的成田氏贺又讲了许多,我认为自己已没有再同他浪费时间的意义了。我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打算把他的话均当作耳旁风。 家主大人,其实是我的女儿。 成田氏贺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茶杯滚落在榻榻米上的声音钝重却刺耳,我的打褂下摆湿了一片,我像是骤然跪在了火热的炭盆上、双膝一下子从榻榻米上立了起来。 “你说了什么?你方才说了些什么?” 我大抵从未这般慌乱过,此刻我神经紧绷,即便左边的胸口跳个不停,我仍能听探到和服上挂着的水珠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阿照殿下,是我与月夫人所生的女儿。” 成田氏贺终于抬起双目看我了,他眸中闪烁着无可比拟的决意,他定然已经做好了堕入地狱的觉悟吧。 “竟是……竟是你们造下的孽!” 造孽的人实则是我。我犹如被五雷轰顶,建御雷[?建御雷:日本神话中的雷神、军神及武神,持有十束剑,司掌刀剑及弓箭。]以十束之剑劈裂了我的魂魄,丢了魂的我又一下瘫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上。 我已是罪无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