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风口用了几根短小的铁栏杆封住,但没能完全拦截住光线,隐约还能听见将士路过的时候脚踩在草上、以及搬运兵器时发出的声响。 不知是因为岛上湿气重还是怎么,每面墙壁上都有水渍留下的痕迹,深浅不一,显得异常斑驳,被烛光照射到的时候,就更是让人分辨不清那究竟是水渍还是别的什么。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 啧。岑远嫌弃地抬手挥了挥眼前暴露在光线下的尘埃,觉得这地方着实让人反胃,也亏得那草包能躲在这种环境下偷偷传递消息。 他不愿逗留太久,快速借着烛火在一旁的架子上扫过一眼,发现架子上放的几乎都是木箱。 幸好他还带着方才从领军身上搜刮下来的钥匙,试了几回后便开启了所有的木箱,而箱子中大多都是纸张,岑远随便拿出一份泛了黄的展开,就发现这赫然是大宁东部往外的海上地图。 地图上标记了几条线,岑远对其中的一些还有些印象,正是如今江南往来东北的漕运路线。而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在这些路线外的海面上,不仅仅是位于楚国附近的这座岛屿,更是画有不少代表岛屿的图标。 看来在大宁开辟漕运的这几年里,这背后之人已经把海上的资源给摸透了啊。 岑远暗骂一声,又去细细看了看那几个岛屿图标旁的备注。 他们现在所处的岛屿旁记录有甲未七百,而西北方向的一座岛屿旁边记录的则是乙卯一千二,末了是一个用朱笔写下的满。 再看东北方向另有一座,同样记录了丁午一千八,也同样有一个满字。 岑远看了看其他几座更远的岛屿,也是同样的记录方式,便猜测想:甲未、乙卯、丁午大约是岛屿的标识或方位之类,后面的数字应当就是每座岛屿能承载的人数。 忽然岑远想到,先前晏暄前往桦金地区抵抗匈奴进犯,能带的兵也不过只有三千。 真是可笑。他喃喃道,既然有这么多人,给小将军用该有多好。 以少胜多四字说出来容易,但恐怕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了解背后的危急,只有晏暄身上那些还残留痕迹的伤疤才能证明其中凶险。 岑远闭上眼,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才勉强压下心中想要立刻飞身回长安制裁那姓段的的冲动和愤怒。 复又睁眼,他将地图收拾起来,伸手正要去拿其他箱子里的东西,突然就听楼梯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响。 熟悉的声响在暗灰的墙壁之间盘旋,岑远一愣,不自觉望向楼梯的方向。 这个声音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在最后的诏狱中,在饮下毒酒之后。 四周的环境是同样的晦暗骇人,室外破碎的月光和微弱的烛火交相辉映,就连外头将士们搬运兵器时发出的声响也像是从远方灯市传来的喧天鼓乐。 于是此时此刻,就连那急促得已经无暇去掩盖的脚步声也显得十分相似,就好像 就好像无论是前生今世,会披襟斩棘破除万难朝他走来的永远都会是那个人。 晏暄疾步而下,一走出冗长的楼梯间,就见到他的殿下正完好地站在书桌后,手还悬在一只木箱上方,一脸愣怔地看着他的方向。 他脚步陡然停住,无声地呼出胸口沉积的那一口气,缓步走向对方。 发现了什么。 岑远倏然回神,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地图,转而又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通,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竟能让他家小将军都如此慌张? 然而晏暄顿了下,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又问:只有地图? 岑远终于是如梦初醒,拍了拍箱子:剩下的还没看呢。 随即他从木箱里拿出了几个信封,四角皆已有些泛黄,其中一些还因为湿气黏到了一起。 而在信封的右下角都写有一个日期,最上面的一封正写着:「宁桓十四年四月」。 岑远想了想,说:我记得大宁开始启用海上漕运是在宁桓十三年末,而宁桓十四年正好是征兵年。 晏暄此时已经全然看不出方才慌乱的模样,恢复了一脸平静的神情,嗯了一声。 幸而信封里头的纸张无碍,岑远将其取出,就见信上言简意赅:「送至丁午,数量为先」。 丁午是这里往东北方向过去的另一座岛,岑远指着地图对应的地方,他们恐怕是优先把兵卒送往更大的岛屿,这样一来的话,训练、管理都能更为方便。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