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投来的一封手书,说皇帝将开办新学之事交给他主掌,他这两日正忙着在京师寻找一处合适的地皮,作为未来“天工院”的建址。听说城西浅草坡一带颇为适合,正打算明日去实地勘察一番,邀请苏晏同去。 苏晏如今与豫王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 直到端午节之前,苏晏还对豫王表现出的轻佻下流十分看不上眼,既嫌恨对方仗势逼淫,又碍于地位不能撕破脸,只能敬而远之,心里实在怄得很。 而经历了小南院事件后,他承豫王救命之恩,见对方认错态度好,又能文能武,并非一无是处的草包纨绔,印象不知不觉有所改观。甚至还会恨铁不成钢地希望对方找点正经事做,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如今豫王还真个正经做事了,按理说自己该能帮则帮,既是奉旨,也是报恩。但只一个坎儿他怎么都迈不过去——豫王依然对他存有非分之想。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想和你做朋友,你却只想操我菊……草泥马奔腾在马勒戈壁,万蹄隆隆震得他脑仁疼。 苏晏对送信来的王府侍从说道:“明日我还要去大理寺当值,不便告假,还请敬告王爷,恕下官不能奉陪。” 侍从反应得很快:“大理寺那边,王爷已经帮苏大人告过假了。毕竟是奉旨请苏大人为办学出谋划策,大理寺卿并无异议,还说倘若王爷那厢事务繁忙,苏大人这些日子不来点卯也无妨。” 苏晏对顶头上司关畔关大人实在无语了。人家主官都恨不得将下属攥在手里,天天督促做事,一个人掰成两个人使。而关畔却显得无所谓,从清理锦衣卫到如今的协理办学都由着他去,从不要求他天天到衙,不知该说是逆来顺受的老好人呢,还是实在不待见他这个三心两意的下属,干脆眼不见为净。 上司不给他当挡箭牌,又找不出其他正当理由拒绝,苏晏只好说:“那好吧,明日辰时,城西浅草坡见。” 侍从道:“王爷吩咐了,明日派车来接苏大人。” “不必劳烦,我自己有车。”苏晏谢绝好意,心道谁知豫王会不会也跟车而来,还是尽量避免两人在狭窄空间独处,以免给对方可趁之机。 他本想拜托吴名驾车送一程,顺道当个贴身侍卫,以防豫王骚扰。没料到次日一早,吴名留书一封人就不见了。 苏晏拆开信封,见纸页上写着“虽千万人吾往矣……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两句中间一行文字,被墨涂黑了。 苏晏见这潦草笔锋中一股诀别之意,不禁凛然一惊。他拈起纸张,对着日光使劲照,怎么也看不清中间被涂掉的字眼,但可以想象出,吴名在落笔时,是如何一气呵成地喷薄出心底话,临了装封时,又犹豫不决,最终出于某种未知心理,涂掉了其中一行。 但比起被涂掉的字眼,苏晏更关心的是吴名的去向。 他知道吴名被仇恨所束缚,一心只想血刃杀亲仇人,此番不告而别,定然又是为了刺杀奉安侯。而“虽千万人”一词,隐隐透出对方有所准备,而吴名对此也心知肚明的意思。 这难道是一场自杀式袭击?苏晏捏着信纸直叹气。过刚者易折,他很担心这个杀手因为骨太硬、头太铁,真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不值当!苏晏暗骂,一个合该千刀万剐的老王八,也值得拿你的命去换?一千个一万个不值当!太傻了!太傻了! 他一边骂,又一边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该挟恩相逼,强迫吴名立誓,在他扳倒卫浚前不得出手。吴名虽身为杀手,却有侠气,这种人会信守誓言,哪怕因此对他怀怨在心,也总比为报仇丧了命强。 思来想去,为时已晚,除非能赶在吴名出手前找到他,否则苏晏也无计可施。只能先叫来苏小北,嘱咐他明日天一亮,就去奉安侯府附近打探,看有何动静。 翌日拂晓,苏小北便出发了。剩下小京为苏晏更衣备马,送他出了府门。 苏晏对小京吩咐道:“吴名若是回来,你得想法子将他死死留在府中,就说这是我的命令。他若不听,你就告诉他,我要与他恩断义绝,从今往后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翻身上马,朝着城西催鞭疾驰而去。 - 外城西侧靠近京郊,有座不甚高大的山,叫灵光山。山坳密林接着缓坡,被中间一条清溪截成东西两半。 溪畔缓坡绿茵融融,野花点缀,被称为“浅草坡”,取其“浅草才能没马蹄”之意。 豫王下了马,与苏晏并肩信步,踏青而行。脚下草叶绵柔,身旁水流丁冬,夏日清爽的晨风拂面如醉,带给人心旷神怡的惬意感。 苏晏爬上一块峭高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