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凝聚盘旋,如风暴成形,直欲破体而出。他强自忍耐,咬牙问:“六月初七,在养心殿后殿里的那人,是不是你?” 苏晏隐隐生出不祥预感,想撤身而走,但手腕如同被铁钳死死箍住,半分动弹不得。血色一点点渗出豫王左手裹的纱布,染在他皮肤,先是粉红,顷刻稠作鲜红。 “——王爷松松手劲,当心伤口崩裂!”他希望能以此迫使对方放手,可惜豫王铁了心要继续逼问。 “殿内是不是燃了天水香,而你又喝了酒?” “天水香?什么东西……”苏晏茫然后恍然,“我晓得了,原来是在这里着了蓝喜的道!” 豫王恨然道:“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只是不知关窍所在。那天水香本是壮阳的香品,与酒混合,便成了催情淫药,他着贴身太监对你下药迷奸,你心里就真的没有丝毫怨恨?” 苏晏哭笑不得:“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当时吧,我还是有几分清醒的……” 豫王猛吸了口气,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紧紧握拳,指节泛白,青筋毕露。 “看得出皇爷并无恶念。他帮我行冠礼,倒是我因为药性发作,唔……举止无状。皇爷不以失礼见罪,还命人将我送出宫去,对此我的确心怀感激。这事完全是蓝喜自作主张,倒叫王爷误会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不然你以为我事后还能如常面君?早就挂冠而逃了!” 豫王半信半疑看他,拳头慢慢松开,冷哼道:“挂冠而逃,你就这点出息?” 苏晏干笑:“那我能怎样,把他杀了?还是反奸回来?他是皇帝,我若吃了他的哑巴亏,除了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还能怎样,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幸亏今上圣明,不会做出这种荒淫无耻之事。” 豫王微露不怀好意之色:“你若吃了我的哑巴亏,又当如何?” 苏晏立刻板着脸答:“拿板砖掀你前脸儿!左不过一个荒唐王爷,杀了你是为民除害,被你杀了就重新投胎。说不定阎罗王看在我正直刚烈的份儿上,下辈子补偿我,让我也去当个空食俸禄的风流王爷呢!” 豫王因为他的区别对待,气得要吐血。 “同样是天家贵胄,我哪里比不过他!他不过比我早生几年,若我是嫡长子,君临天下之人就该是我!” “也许吧。但他长你幼,既成事实,王爷又何必枉自思量,徒增烦恼。不如以八尺之身,做有用之事。” 苏晏抽回手,就着跪坐的姿势,后退几步,拱手伏地行了个大礼:“今日多谢王爷解惑。王爷关怀,苏晏铭感五内,然而情之一事不可强求,求王爷网开一面,放我一条生路。日后但凡需要我报答之处,只要不违天理正义,苏晏定当竭尽所能。” 豫王盯着他的后颈,满面阴霾。 在他白皙修长的后颈上,衣领边缘,隐约露出半朵嫣红的印记。可以想象另一个人是如何情不自禁地亲吻吮吸他遍身的肌肤,在雪地种下这点点红梅,于床榻间楚雨巫云,颠乱不休。他用承欢时的春情满面与娇声吟哦,转脸就对自己正气凛然,以这甜蜜的三寸舌为锋利刀剑,在自己心口剜下一块块血肉来。 仿佛有一根紧绷许久、撕扯到极限的心弦骤然断裂,豫王抓起面前的案几,连同上面的茶壶茶杯,一同掷向水榭外,“咚”一声砸入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苏晏吓一跳,方才抬起头,便被他揪着衣襟向后摁倒,压在了铺着簟席的木地板上。 伤口渗出的血染红苏晏的衣襟,豫王浑不在乎,只是凌厉俯视身下轻易牵动他情绪的少年,像只饿极了的攫食的鹰隼。 苏晏强自镇定,劝道:“有话好好说,什么误会我都可以解释,犯不着动手……哎,你伤口真要崩线了,万一扯个七零八落,再也缝不起来可怎么办?这可是你自己的手!” 豫王的声音宛如在胸腔里经过千百次撞击,才沉浑而激楚地传了出来,“你在乎我的手?我自己都不在乎!”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