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更早,朝内外的时局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空气隐约飘浮着蠢蠢欲动的气息,黑暗中似有什么力量正潜流暗涌。 它们似乎算准了他的粗疏大意,开始探出獠牙尖头的一点寒光,正如昨夜咬伤他的那条毒蛇。 ——朱贺霖还记得那团扑袭他的黑影,轮廓似人非人,惊鸿一瞥间,他仿佛看见了一双兽瞳般猩红诡异的眼睛。 殿门外传来轻微的动静,成胜似乎正与什么人在回话,朱贺霖侧耳听了听,嘴一撇,扬声道:“是四王叔么?进来吧。” 豫王走进内殿,约略见了个礼,自顾自地在圈椅上坐下,“听闻太子受伤,特来问安。太子眼下感觉如何?孤王带来几盒上好的熊胆和雪莲,以助清余毒,调元气。” 朱贺霖觉得他嘴角噙的那点笑意很是碍眼,但人家毕竟是来问安的,还带了贵重药材,无论是出于储君气度,还是叔侄之情,都不该轻慢,于是回礼道:“四王叔有心了,多谢。” 自小南院“藏柜捉奸”后,太子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豫王有些意外,但他很好地掩饰了多余的神情,语气关切地问:“太医院那边说,是被毒蛇咬伤。宫中有蛇?是在殿内,还是御花园里?” 朱贺霖不想告诉他自己出宫的原因,敷衍地答:“御花园草木繁茂,有蛇也很正常。” “夏日蛇多,这宫内宫外是该拿雄黄熏一熏了。”豫王道,“太医还夸殿下处理得当,及时割开伤口挤出大部分毒血。否则照这毒的烈性,只怕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流遍全身。对了,太子可知,咬伤你的是什么蛇?” 朱贺霖心道,这是哪个大嘴巴的太医,怎么什么都和豫王说,被小爷查到,要他好看。嘴里答:“没看清,咬完一下就蹿走了。” 豫王又道:“野外行军时,常有士兵被蛇咬伤,我见多了齿印,大致能辨别出是何种毒蛇。太子若是不嫌弃,可否让我看看伤口?” 朱贺霖无可无不可,且包扎得太厚,他的手热得慌,于是解开纱布,擦了擦敷涂的半透明药膏,把带着淤青的两孔牙印给豫王看。 豫王欠身过去,托着他的右手,低头仔细查看,片刻后问:“被咬之后疼么?” “不疼,有点麻木,还有点痒。” “看牙距,这蛇粗约一指余,但毒性甚烈。这般大小,还能有如此毒性,咬后又不疼,想是银环。” 他忽然抬头看太子,眼神中充满难以言说的深意。 朱贺霖心里有些异样,皱眉道:“四王叔有话不妨直说。” 豫王拿起放在床边柜面的药膏,重新涂上,不紧不慢地将纱布缠回去,“京师一带,只有一种毒蛇,蝮蛇。但无论短尾蝮还是白眉蝮,想要达到这般毒性,牙距都要大得多。咬伤太子这蛇,怕不是本地野生,而是被豢养的异地种。” “——昨夜太子遇刺了吧。”豫王笃定地说,“且是在宫外。否则今日一早,宫内就该开始熏雄黄驱蛇了。” 朱贺霖惊讶地望向他。 姜还是老的辣。他几乎忘了,这位四王叔曾是戍边的藩王与大将。在他还是牙牙学语的幼儿时,对方就已经名动边陲了。 他微怔后,问道:“我遇刺一事,四王叔怎么看?” 豫王轻哂:“‘怎么看’?你这腔调,倒像极了皇兄,还真是一脉相承。 “孤王怎么看不重要,这个案子又不归我管。眼下我正收心养性,一门心思地建学院。至于奉命查这案子的,估计不是大理寺,就是北镇抚司。唔,若皇兄不欲声张,北镇抚司的可能性更大。你知道如今北镇抚司的主官是谁?” 朱贺霖眼前浮现出一个看似驯顺、实则狡戾的人影,磨了磨后槽牙:“沈柒?” 豫王似笑非笑:“正是此人。对了,我听说太子颇为看重他,前两个月他在家养伤,太子因他举恶有功,还赏赐了不少童子和婢女。这案子若是交给他办,太子可以放心了。” 朱贺霖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底暗暗警惕,“父皇说过他是个能干的,若圣意交由他来办案,我自然会听命父皇,尽力配合调查。 “不过,我也听说,在小南院出手搭救清河的虽然是四王叔,可清河却与暗中出首冯去恶的沈柒走得更近,与他兄弟相称,还在他受伤时留宿照顾。四王叔,你说这情形怎么与我看过的话本不太一样呢。难道不该是刀刃加颈时的救命之恩,更使人感激么?何况四王叔是天潢贵胄,如此纡尊降贵,他不是更该感恩戴德,怎么好像一直躲着m.FeNgye-Zn.cOM